老母幼子,关系亲近,贾政是知道的,长叹:“浟弟和母亲有过一场母子情分在,也不枉在人世间走过一遭。”
“可怜他年纪尚轻,身后无子,继承香火的后人都没有”,贾母只是摇头,心如刀绞,“都怪我当时不急此事,眼下该如何是好?”
贾政细思:“现下让他娶妻冲喜如何?”
“那也只是耽误姑娘家的前途罢了”,贾母否决,“浟儿现在的状况,看样子是好不了了。若是那女子刚嫁进门来就新寡,多半日后是要出问题的。”
寡妇门前是非多。
贾政颔首,了然:“既然现在娶妻来不及,不如就在宗族里过继孩子罢。”
“我也是作此打算”,贾母笑,“现下我心底倒也有一个人选。”
贾政见母亲稍微开怀,自己也笑:“母亲尽管说便是。”
贾母道:“族内孩子不多,品行端正、年龄合适的就更少。所以最后挑来选去,才找到一个合适的。”
“不知是谁有这等的福分?”贾政捋髯。
贾母笑:“不就是还在肚子里的那个吗?”
贾政神色一变。
百善孝为先,按照往日,他是绝对不会反驳贾母的。可不知怎的,想起探春被抱走后赵姨娘的情状,他心底不由得悲痛,所以开口道:“儿子觉着,并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贾母没想到儿子会反对,强硬道,“过继孩子自然是在关系最亲近的人里挑选。琏儿是赦儿的嫡子,宝玉是你现今唯一的嫡子。那自然是她肚子里的男孩更合适。”
“况且记在浟儿名下,那庶子的名份就变成嫡子,对着下人也硬气些。如果不是因为事况紧急,你以为我会把这般好事安排给赵氏肚子里的孩子吗?”
贾母见贾政神色踟蹰,继续道:“她年纪尚轻,日后说不定还有多少孩儿。但浟儿若是无子,日后我就是去黄泉下见他,也没有那个脸面。”
“老祖宗切莫如此”,贾政见贾母越说严重,又觉得有理,因而道,“等孩子出生,便记在浟弟名下便是。”
贾母遂喜笑颜开。
贾政犹豫再三,还是去找了赵姨娘一趟。
彼时赵姨娘刚用完晚饭,见他前来,笑脸相迎:“老爷来了。”
她孕间养得丰韵些,比起往日的纤瘦,倒更有一番滋味。
贾政此时却没有那等心思,盯着她的肚子:“孩儿可还乖吗?”
赵姨娘只以为他是关心,笑道:“世间再没有比他更乖的孩子了。”
贾政笑:“他是个有大造化的。”
贾府的尊卑等级分明,出生为庶子,赵姨娘不知道还有什么造化,疑惑道:“老爷何出此言?”
“日后他便不是庶子,而是嫡子,难道不是大喜吗?”,贾政抚摸她的手。
赵姨娘明白府里的规矩,别说王夫人现在还安稳地坐在正室的位置上,就是她和贾赦的原配一样意外离世,也该是由刑夫人那般家世的人续弦。
莫名地,她忽的就忆起病重的贾浟,登时跪地道:“老爷不可啊,这是您的孩儿,怎能称他人为父亲?”
贾政蹙眉:“自古以来兄弟间过继孩子,都是仁爱之举。我难道会因为这等私情,就灭了大义吗?”
“求老爷可怜我”,赵姨娘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单手捂住腹部,“探春已经被抱走了,他不能再离开我了呀?”
贾政不满:“你这是在怨我?”
“妾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