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贾浟自己心底却像是压住一块巨石,沉闷地,喘息不过气。一时想着,天下名医那般多,绝不会个个都是干讲究之人;一时又想着,可若都是糊涂人,那该如何是好?
他不由得想着前路渺茫无途,整个人忽的就空寂颓废起来。
没了主心骨的人,风一吹,也就倒了。
可巧这日突下暴雨,儒学师傅勒令贾浟和贾宝玉在门廊里读书。两人一个年纪轻,一个精神丧,竟然双双病倒。
贾母知晓此事,大怒,把贾政叫过来痛骂一顿。
贾政有口难辩,委屈道:“男儿读书,哪能每个生病的时候?”
贾母痛斥:“你可还记得珠儿!”
贾政只觉得一把钢刀插在心尖,泪往血里淌,血往心里流。他想出口辩驳,却猛然发觉自己喉咙干涩,无法出声。
他不敢再多说。
贾府请了宋太医来给两人瞧病,只说是风寒,喝过药就好了。果然,当晚宝玉的烧就退下去,但是贾浟的面颊依旧红得发赤。
贾母心焦,当晚又叫过一次太医。
还是原来的那位,他试探着额头的温度,暗道情况不好。伸手一把脉,脉息微薄竟然微薄到难以探知。
思量再三,宋太医道:“如果明早温度能降下去,也就无碍了。”
贾母一惊,即便已经知晓后面的半句话,却还是忍不住确认:“若是没能降下去呢?”
宋太医满目悲悯:“恐怕要早些替公子准备后事了。”
贾母彻夜无眠,每隔半个时辰都要来探视一次,但每次都没退烧。直到半夜三更,贾浟断断续续开始说胡话,说的都是什么“铁马冰河”“布阵救人”之类。
第二日清晨,天将亮,烧不仅没退,反而更高,期间三两次都没了呼吸,但好在又恢复过来。
贾母对着神志不清的贾浟,不由得泪流:“你我母子情分,难道当真就这般浅吗?”
如意见老祖宗伤心,也不免抹起泪。
正是到了第三日,城里的大夫都被请了个遍,可是都没能给他退烧,最后都说他的病不是人力能治,只有神力勉强能够一试。
由是贾母先派小厮去铁槛杆寺请姑子,尔后又去请道士和和尚。
当夜开始作法,尼姑、和尚、道士们各显神通,可全无效用,直到黎明,领头的和尚严肃正经道:“我佛慈悲,说是公子该要踏入仙门了。”
“无量天尊”,领头的道士也符合道,“诚然如此。”
贾母气急:“我是让你们救人,哪里是让你们说这些?”
众僧道面面相觑:“恐怕是无法救回。”
贾母震怒。
王熙凤因而命人把他们都轰出府,但王夫人有所顾忌,怕触犯鬼神,所以还是好生把他们送回各处。
已经是第四日。
床上的人儿,已经是进的气短,呼出的气长。
贾母眼圈青黑,忍痛对贾政道:“准备筹办丧事罢。”
贾政有些惋惜,觉着古人说“天妒英才”,实在是对的。
“再等等罢”,贾政行礼道,“兴许明日就能好的。”
贾母垂泪:“那是最好不过的。”
第五日,府里上下都已经做好打算,贾母摸着他的额头,也都判了定论,思虑再三,对着贾政道:“怕是不能好了。”
贾政望着床榻间气息奄奄的人,无法劝慰母亲。
“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