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几秒, 阿尔忽然大步迈出去,他腿长,步子大, 三两步就走出卧室。元霄心里一跳,赶紧追上去:“……崽崽!”
阿尔的背影稍作停顿,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 他头也没有回,从楼梯下去。
元霄站在楼梯上, 就看见他把手伸进沙发缝隙, 掏出一把散发着冰冷光泽的枪来——
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元霄是真的吓傻了, 刹那间甚至不会呼吸了, 危机意识冒出来, 以最快速度冲过去,而阿尔已经娴熟地把枪上膛,黑黝黝的枪口抵着紧绷的下颚,他双目垂下, 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元霄扑过去, 抓住他的手, 但不敢用力, 生怕因为自己的错而擦枪走火。
“你听我说……”元霄汗都冒了出来,从没这么心慌过,他既害怕又心痛,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玩具,那黑黝黝的玩意儿看起来有种摄人的危险性,元霄看过电影,知道这东西只要轻轻一扣扳机,大脑瞬间开花。
白问霖怎么会持有这种东西?还藏在沙发里,元霄根本没时间细想这些。
“崽崽,你听哥哥说,这个不好玩,把这个放下好不好……”元霄抬头望着阿尔,语气小心翼翼,“我们把这个放下,我们出去玩,给你买玩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把它放下,放下来……”紧绷着神经,元霄盯着他的眼睛,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可阿尔似乎很难放松,他下颌完全绷紧,牙关紧紧咬着,喉结滚动,整个人都在发抖。
而且他的力气力气很大,元霄很小心地试着把他的枪分开,但是很难,又怕吓到他,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声音轻轻地安慰他:“没事了,不要怕,没事了,我想听你弹钢琴,弹莫扎特好不好?我们把这个放下,弹钢琴……”
听见“钢琴”两个字,阿尔似乎松动了一下,元霄牢牢地注视着他,一看他有缓解,便再接再厉:“我们一起弹钢琴好不好?”说着,他一点一点地,把阿尔的手指扳开。
枪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让元霄腿瞬间软掉的“铛”。
此时,他浑身冒的冷汗多得像洗了个澡,一脚把枪踢得远远的,元霄一把将阿尔抱住,大口地喘着劫后余生的粗气。
阿尔就像个孩子那样,把头垂在元霄的肩膀上,他太高了,深深地躬着身子,像一只熊在拥抱他的爱人,又仿佛是缩小了,像站在手掌心那么小,把自己埋进元霄的心脏里。
元霄吐出一口气,仰着头对着他的耳畔说:“弹钢琴吗?”
“钢琴。”阿尔沙哑的声音说,“Mozart。”
元霄又一次听见他说话,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得把人安抚下来再说。
“对,Mozart。”
对于在黑暗中行走的人,莫扎特是永恒的光。
降E大调,A-B-A三段式,元霄没有去干扰他,迅速发了个短信出去。当阿尔坐在钢琴前,他是宁静的、庄重的,演奏是平和的、克制的,像油在流,是古典主义的理想典范。
他演奏的这一首《降B大调第27号钢琴协奏曲》,是莫扎特生命最后一年所作的最后一首钢协,但从中却丝毫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暮色。阿尔的手指灵巧地放在钢琴上,低垂着眉眼,在第二乐章时,侧头去看元霄。
元霄看见他对自己笑,如同他的琴声一样干净纯粹又甜美的笑容,连心脏都要融化掉般,却没由来地涌上一种酸楚,元霄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没有哭,也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