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智认为叶茹薇只是在用宽宏大量的美德规劝他,不敢苟同这一见解。但不管怎么说帅宁这次仍有恩于他,若非她下令,他根本没机会再进叶家的门。
叶父生病前,家里靠着叶茹薇的努力翻修了老屋,三层洋气小楼傲然矗立在一堆陋屋破宅间,昭示这家长女的孝心与才干。
崔明智知道前女友一直是家中的顶梁柱,父母的主心骨,被寄予厚望和最美好的祝愿。他狠心甩了她,哪有面目再见其家人?
越想越惶恐,半路打起退堂鼓,叶茹薇安慰:“我爸刚出院,受不得刺激,我还没跟家里说我们的事,正想请你配合,宽宽他们的心。”
崔明智脸上刷了层辣椒油,又被架在火上呲呲地烤,惭愧道:“都是我不好……要我做什么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话已出口才发现这说法虚伪无赖且颇有占便宜的意思,他的脖子弯成垂杨柳,不敢正视对方。
叶茹薇比他得体一百倍,笑微微道:“你像从前那样陪我爸妈聊聊天吧,宁总还在鹊州等我们,吃了晚饭就得赶回去,待不了多久的。”
“……好。”
叶家双亲正在家编草席,两个放暑假的弟弟也参与其中,见编好的草席已垒到半人高,叶茹薇埋怨父亲不该过度操劳。
叶父一个劲儿说没事,叶母也说他成天闲着精神不振,干点活儿更有利于康复。
崔明智听得出这是借口,老夫妻自咎拖累了女儿,想方设法替她减轻经济负担,这点也在他们对他的态度里得到充分体现。那过分的热情和小心翼翼的周道,无不带着乞怜意味,分明怕未来女婿因自家的贫病嫌弃女儿。
“小崔,你喝口茶歇一会儿,薇薇她妈去杀鸡了,老二老三也去买肉割菜了,你爱吃茶油炒土鸡,待会儿敞开肚皮吃个够。”
叶父把家里的茶果糕点一股脑搬出来,还要上山摘桃杏李子,崔明智劝了又劝方拦住,对这贵宾待遇受之有愧。
叶父的心情与他相仿,趁叶茹薇去厨房烧水,觍着脸求告:“小崔啊,我的病已经好了,要不是家里人不许,我真想马上出去打工。最多明年年初,我肯定会出去挣钱的,请你再耐心等等,我们一定最先还借你的那笔。”
说得崔明智屁股发烫,坐不稳当,忙按住老人激动举起的双手。
“叔叔您现在保重身体最要紧,别的都不用想,过度劳神病情起了反复就得不偿失了。”
叶父心里装着沸水,一掀盖子就满头冒烟,不自觉露出苦相。
“孩子,我心里急啊,家里的债大多是零零碎碎借来的,还得慢点也伤不了人家的元气。可你不一样啊,你把所有积蓄都借给我治病,自己落得身无分文,我一想起来就吃不下睡不着。那些钱都是你累死累活挣来,准备用做成家立室的,竟被我花光了……我真对不起你和薇薇。”
叶家父母为人厚道,自身能力低下,不得不依靠叶茹薇过活,其实并不愿做压榨女儿的吸血鬼。这大半年受疾病债务困扰,叶父像下锅的米粒被现实烹得稀烂,早失却一家之主的坚强,提到苦楚老泪便不请自来。
崔明智觉得那一滴滴泪都像鞭子抽打他,忙不迭递上纸巾劝慰,生怕被叶茹薇撞见。
叶父趁机哀求:“小崔,薇薇命苦摊上我们这种没本事的父母,从小跟着遭罪,受了很多委屈。好在她自己有出息,考上名牌大学留在大城市,又托你介绍进了大公司上班,眼看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却被我这个废物爹拖垮了。你肯拿出全部积蓄为我治病,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叔叔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怕因为我影响你和薇薇的感情,薇薇太不容易了,她往后要是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