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披白狐裘,白玉冠束发,手中擎着一把绘着绿梅花的油纸伞,眉目如画,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立着。
他身后是一架乌木马车,周围数名灰衣侍卫屏息肃立,越发将他衬的美玉一般柔和。
唐时钰一抬头就瞧见他了,然后下一刻,对方面上就缓缓地荡开一个极温柔的笑容。
六皇子过来将伞举到她头顶,用那双沁着浅浅笑意的好看的眼睛看着她,忽然抬手为她拂去肩头雪花,“我盼此情此景,久矣。”
相识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公开坦白自己的心思。
他的声音很好听,如清池玉碎;他的笑容很暖,似春风吹絮,一下子就叫唐时钰的心都暖了。
原本是有专人服侍上马车的,可六皇子却将空着的另一只手伸出,亲自扶着唐时钰上去。
他的手很大,温暖又干燥,指尖带着读书人长期执笔磨的茧子,却意外的有力。
马车十分宽大,足可装下五六个人,唐时钰想起这些年来六皇子生病的频率,不由出言道:“殿下,天气湿冷,还是不要骑马了。”
六皇子的睫毛抖了下,冲她绽开一抹好看的笑容,却依旧转身上马,“我虽不如阿珩那般强健,可好歹骑射也是练过的,这点风寒尚且不足为惧。”
唐时钰却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尚未大婚,终究不算正经夫妻,一同游玩也就罢了,若再贸然共乘一车,传出去总是不大好。
其实这种事对男人而言并没什么,难得他竟这般心细如发,时时处处替自己着想。
天气虽冷,可年底的京城却与萧索无关,往来贩货的商人、回京述职的官员、四处探亲的百姓熙熙攘攘,反倒比平时更热闹了十倍。
唐时钰对这些并不大感兴趣,倒是六皇子怕她憋闷,不断地挑些有趣的事儿说给她听。
“……前几日古塔寺的方丈同我说后山的梅花开了许多,难得今日又飘着薄雪,正是个赏梅的好日子。”
唐时钰隔着窗子笑,“我说才刚那油纸伞上的画儿有些眼熟,想必也是云智大师的大作了。”
因着隋瑶信佛的缘故,姐弟俩也没少跟着念经,逢年过节也要跟着出城上香,故而识得。
顿了顿,又歪着脑袋道:“只是云智大师性格有些古怪,对后山梅花又爱若至宝,寻常人哪里能见?难为偏偏来告诉了你。”
六皇子浅笑道:“因我身子不好,母妃没少往那头供灯油,后来出宫建府,我嫌外头聒噪,也时常去那边的客房暂住,一来二去的,倒是熟悉了,难得竟有些对了脾气……”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二人并未说过多少话,只因如今有了莫大的关联,交际才突然多起来。
说来也怪,他们的兴趣、爱好乃至性格分明南辕北辙,可如今聊起,竟也自在流畅的很。
这古塔寺中有一座八层古塔,相传距今已有四百多年,历经风雨雷电不倒,颇有神通,因此得名。
如今的方丈云智大师已经七十多岁了,可依旧面色红润身强体壮,只是性格古怪,说话远不似一般庙宇中僧人那般和软,隔三差五便传出来谁又被噎住了。
奈何他一手盘算卜卦的能耐罕有人敌,故而古塔寺也还是香火鼎盛,善男信女无数。
若换了旁的寺庙,听闻六皇子和镇国公府大小姐驾临,不说提前迎出去,只怕也要扫榻以待。可那古塔寺上下却还是该怎么着便怎么着,唯有一个小小的青衣沙弥立在山下,见了马车停住才上前合十道:“方丈说了,他今日要开坛讲经说法,不得空。左右上山的路殿下也熟悉,自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