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楷与他并肩而行,偶然间垂首一瞥,看见孙自南假装无事发生却偷偷翘起的嘴角,又想伸手抱着他了。
他从来只在象牙塔里远远望着红尘万丈,有人说那是粉身碎骨的深渊,有人说那是出不来的围城。唐楷游离于外,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像个在悬崖边探头探脑的人,畏惧之余又有种隐秘的渴望。
而现在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抱着不回头的决绝坚定。本以为跳下来前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缓冲,谁知耳边风声呼啸,跌入的却是一团比云朵还轻盈的温柔。
他们在超市里耽搁了一会儿,回到家时已近七点。孙自南换了衣服系上围裙,先麻利地把鸭子处理好放在火上慢慢煨,随后淘米煮饭,切各种配菜辅料。唐楷非常没有做客人的自觉,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孙自南屡次三番地把他往外赶也没用。好在开放式厨房地方大,倒也不怕热油热锅烫着他,后来索性就随他去了。
唐楷认认真真地洗着水果蔬菜,沐浴在厨房暖黄的灯光之下,听着水流迸溅、热汤沸腾、锅铲碰撞的动静。他无需抬头,用余光就能看见孙自南站在案板前的身影,只觉得声色香味,再温馨不过地将他团团包围,犹如密匝尘网,挣脱是徒劳,反而令人沉溺愈深。
他将洗好的车厘子控水装盘,抽了张纸巾低头擦手,突然说:“我……很久没有进过厨房了。”
“嗯,”孙自南一边给丝瓜摆盘,一边头也不抬地搭茬,“我猜也是,你家厨房下水道估计都结蜘蛛网了。”
唐楷本来还有点感慨,结果被他搅合得笑了起来。
他父母都是很厉害的人,在各自的领域做出了一番事业,生的儿子也聪明懂事,学习生活从不让人操心。
这些年来家庭没有给他们拖后腿,他们也没怎么对家庭上过心,一年到头一家人同桌吃饭的机会屈指可数。唐楷倒不是对父母有什么意见,相反他很感谢父母的开明和尊重。只不过人都是小时候缺什么,长大了就补偿性地向往什么。如果要在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选一个难以割舍、不可磨灭的片段,想必不是那些花团锦簇的高光时刻,而是眼下这一方热气氤氲的厨房,和并肩而立的彼此。
“都洗完了?”孙自南把丝瓜放进蒸锅,看了一眼水池,“水果端走,拿碗拿筷子,去洗手等着吃饭。”
唐楷从果盘里拈了一个车厘子递到他嘴边:“尝尝。”
孙自南凑过来叼走:“还挺甜。”
唐楷“嗯”了一声。
灯光流泻,在睫毛末端留下金粉似的晕染,他低垂着眼帘的样子太好看了,孙自南实在没按捺住色心,上手在他侧脸上掐了一把:“你也甜。”
唐楷愕然。
被捏脸的触感过于鲜明,孙自南那一爪子犹如透过皮肤、直接摸到了他神经上。他立刻像个被登徒子调戏了的良家妇男一样飞快地转身溜了。
孙自南搓了搓手指,很纳闷:“你还不好意思了?”
晚饭是啤酒鸭、蒜蓉粉丝蒸丝瓜和紫菜蛋花汤,晶莹的白米饭冒着腾腾热气,所有碗盘餐具都是配套的,干干净净地摆在大理石餐桌上,既富美感,也对强迫症患者十分友好。
唐楷和孙自南相对而坐,各据一方,这种场景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尝一下这个鸭肉,做得还比较成功。”孙自南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怎么创新了,“下次可以试着往里放点香菇土豆什么的。”
事实证明,对于孙自南这种厨艺天赋点满的选手,哪怕是对着菜谱现学,失手的几率也很小。唐楷吃过南方小炒店里的啤酒鸭,也吃过他们学校食堂做的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