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今年已满十一,他记忆里至为深刻的背影有三。
一是母亲,二是父亲,三就是他的七姑姑。
七姑姑是世上顶厉害的人,他那些年总是万分担忧地在城头看着她策马扬鞭率军出京,会想着那如狼似虎的匈奴会不会伤了她,会不会像那些部将一样缺胳膊瞎眼睛,而她却总会平安回来。
七姑姑那几年征战,但凡亲临战场,便绝无败绩,后来战事平息了,匈奴俯首,四海夷平,姑姑坐上了世上最尊贵的位置,他满心以为余下的这个亲人再也不会扔下他,她却还是冷不防地离开了。
他们说,卫氏皇族几乎死光了,你几乎是最后的了。
“……皇孙,你手上的是剑不是柴刀,这般胡乱挥动,再来一百招,你恐怕也打不断我这枝细竹。”
卫瑾额头大汗淋漓,咬着牙挥动短剑,只觉眼前那杆细竹虽看似缓慢,但他每每动念去砍,竹子却总会灵巧地闪开,转而敲在他脱力处。
很快,卫瑾手背被打了一下,嘶痛一声,短剑脱手落在地上。
“大胆!竟敢伤及皇孙!”
内侍们本来被命令站在一边不许动,见卫瑾手背被敲了一下,立马围过来细看,瞅了半晌,发现他手背上被蹭起指甲缝那么大一点皮,便觉得不得了了,尖叫道:“大胆!竟敢伤及皇孙!来人,把这两个夷族妖孽关进——”
“何处吵闹?”
庾光满脸不悦地从月洞门里走出来,恰好看见眼前这一幕,皱眉拨开人群,半跪在卫瑾前面道:“皇孙这是怎么了?”
卫瑾拍拍袖子道:“没什么,我见这位姐姐会驯马,缠着她教我,是内侍们大惊小怪了。”
庾光见他完好无损,数落他身后的内侍道:“这儿不是皇宫,你们跟着皇孙从炀陵而来,这都半年了,那股子娇惯的习气也该改改,往日是我瞧见了不跟你们计较,若让国公看见你们又仗着主人欺压他人,你们明天就可以滚了。”
成氏一族从开国以来便掌控宗室礼教,规矩极为严苛,内侍们闻言一阵哆嗦,讷讷不敢言。
庾光回头看向季沧亭二人,尤其是瞧见袭光依偎着她十分亲昵的模样,面露疑惑道:“刚刚我就想问,你究竟是——”
卫瑾拉着庾光道:“子习叔,是我不好,劳你这么忙还要操心,我这边回去抄写策论十遍。”
今日也的确是诸事繁杂,庾光转眼便忘了该说什么,道:“哦对了,我同国公商量过,他成家的客卿几乎都在炀陵,眼下身边正是缺谋士的时候,今日所提之事,姑娘不妨考虑考虑。”
季沧亭道:“说笑了,国公身边人才济济,草民一介残废之身并不值得一提。”
“虽说只是匆匆一晤,但姑娘之远见卓识,并不输我寻来的那几个谋士。姑娘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
季沧亭笑了笑,捋了一把身侧袭光的柔顺的鬃毛,道:“就算我要这匹马?”
庾光面露难色:“这……”
季沧亭道:“我对它一见倾心,不可以吗?”
庾光苦笑道,“金银珍宝都好说,这坏脾气的马是成钰的命,我可做不了主……不过你既然是跟着穆大夫的,恐怕每日都要见到成钰,大可向他提一提。我事务繁忙,先告辞了。”
他说完,便带着皇孙离开了。
回到住处后,穆赦吃饭的时候察觉到季沧亭眉间总一缕拂不散的郁色,连肉都不跟他抢了,心中便有些惴惴。
“你若是真不喜欢这地方,咱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