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偃侯之璧果然是个分量不轻的托辞,居然能让公子旷乖乖听话。
其实他也不想想,当时她冒用“荆国女公子”的身份,一路上不是马车就是舆轿,走哪儿都有三五人跟着,如何能听清百姓们的只言片语?
本以为这个谎言太容易戳穿,她此前对公子旷百般敷衍推拒,都没敢拿出这根救命稻草来。
直到今日万不得已,才大着胆子冒然一试。想不到却是对症下药,直接把荆旷变成了谦谦君子。
其实过去的记忆也并非彻底抛弃了她。她模糊记得许多画面:着火的屋梁,飞驰的马匹,尖叫的女人,还有窖藏的食物美酒,燃烧时产生的五味之香。
那之后,前往荆国的路上,有个机灵的小孩子给出了一针见血的判断:“她记性不好。”
赤华觉得,自己的前十五年一定过得乏善可陈,以至于鲜有令人难忘的时刻。
但后来的日子呢?在荆国的这几年,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越过鸨羽关,走出山地,便是大片大片广袤而起伏的土地,散发着一股粗犷的泥土味。
和荆国那种精耕细作的土地不同,这里的农民崇尚粗放,新发的秧苗张牙舞爪,好像捋不顺的兽毛;有时候田里不见种地的,一转头,发现村口大槐树下,几十村民械斗正酣;甚至,婚车车队还遭遇了一两次盗匪,都是冲着那几十箱嫁妆去的。
赤华躲在车里,倒也没见到那些土匪长什么样。只听到呼喝声、弓弦响,还有车夫斥马的嘶嘶声。这些声音很快淡了。毕竟有徐国公子朔带兵护送,带的又都是精兵,强盗们知道这拨人不好惹,好汉不吃眼前亏,溜得倒快。
她似乎还听到了夏偃的声音,一声断喝,伴随着剑入人体,紧接着是一声别人的嚎叫。
他果然在一丝不苟地履行着他的承诺:“我会留在你的队伍里。防着有人害你。”
她忽然好奇起来。他看起来不甚精明,却一次次打破她的想象。他会狩猎,会搏击,逃脱了让人搜捕不到,换了什么身份都游刃有余。当年那个矮她一头的可怜小乞儿,这几年里,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但她也没机会问了。车队很快进入徐国国都。赤华悄悄掀开窗帘一角,想一睹国都风貌,看到得只是竞相围观的男女老少。
荆国女公子瑶与徐国早有婚约,奈何常年病重,拖到十九岁才姗姗来迟——徐国百姓们都多少有所耳闻。能让太子景龙痴等这么多年,不知车里是何等国色天香。
开路的乐工们吹奏着欢快的颂歌。大伙怀里抱着瓜果,拼命往前凑,表面上是要来个“掷果盈车”,表达自己对女公子的欢迎爱戴之意;其实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那帘子,盼望里面能漏出一分半分的美人容颜。
至于前头骑在马上的荆国公子旷,身边反倒没围太多人。他乐得清静,跟几个陪送的徐国官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双方都使出十八般智慧,礼貌中暗藏套路,都想空手套白狼,不动声色地套出点对方国家的情报来。
徐朔则一路冷脸,不时挥鞭驱赶百姓:“滚远点!惊了客人,杀你们全家!——喂,说你呢!不许扔那么大的瓜!”
但喜庆的氛围弥漫街头,百姓们像一群热情的鸭子,顶多退却几步,等徐朔的鞭子转了向,再嘻嘻哈哈的凑上去,对着荆国士兵的装束品头评足,猜测新妇的嫁妆箱子里到底有多少宝贝。
热闹如同赶集。小贩们挑着吃食玩意儿,在人丛中高声叫卖。有人跟同伴走散了,呼儿唤女,大喊大叫,丑态百出。
赤华放下帘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