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窗外躁动,她只听得地面轰震,马蹄声纷至沓来,有人高声大喝:“让开!都让开!给贵人让路!”
几声响亮的鞭鸣。一盘散沙的百姓们突然如同惊弓之鸟,呼啦一下让开大路,你推我挤地四散逃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疾风卷过街道,一队人马横冲直撞地赶来,踏出一条滚滚烟尘。
为首的那个穿着华丽的紧身胡装 ,玉冠鸾带,背后一张弓。后头的随从也皆着戎装,骑着矮而壮健的马。两个犬奴跑步跟在后面,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猎狗,不时朝人群咆哮。
百姓们争相传言:“太子景龙又出猎去了,快躲,别挡道!”
赤华心中一跳,感到自己乘坐的马车让人赶到了路边,让开了路。
她没看清景龙的脸,仅瞥见一只狭长的勾鼻。
霎时间,摩肩继踵的街道竟而撤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垂髫小儿,口中流涎,吃着手指,左顾右盼,望着疾驰过来的骏马,痴痴而笑。
一个尖厉的女声叫道:“豆儿!快躲开!”
但那孩子不知是呆还是傻,竟咯咯笑着,反而又往路中央跑去!
眼看太子的马蹄压顶,人群中扑出一个女子,奋不顾身地把小孩往前推了几步。
千钧一发,小孩得救,吓得哇哇大哭。那女子却被马蹄踹断了腿,滚在地上,披头散发,疼得大声嚎叫。
景龙的坐骑不免受惊,急转了半圈,纵跃嘶鸣。几个随从慌忙跳下马,左右制约,再加上景龙骑术精湛,总算将那马重新驯服。
围观人群都松口气。
景龙这才看到婚车车队,跟徐朔、荆旷都简单见了礼——双方道上偶遇,并不算正式拜会。今晚的宫廷宴会,才是施展繁文缛节的时刻。
他似乎还朝那装潢精巧的马车看了一眼。赤华早把帘子放下了,不敢有任何越礼。
隐约听得徐朔说:“……那么,今晚宫里见。兄长尽兴。”
马蹄声重新响起来。百姓们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吊着的那一口气总算放了下来。
那个受伤的女子仍然躺在道中,孩童在她身边大哭。有人轻声商议着,去哪弄块板子,抬那女人回家。
景龙在她身边勒住了马。
周围几人听得分明。他极其厌恶地小声说了两字:“扫兴。”
马鞭炸裂一响。还没等人群反应过来,那受伤的女人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拱了起来。她的表情扭曲在了极度的痛苦上,脑后开了一个大大的血口,缓缓流出红红白白的东西。
过了两三个呼吸的工夫,才有百姓惊叫出声,一哄而逃。
没有愤慨,也没有暴怒,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暴行。
几个荆国士兵窃窃私语,夹杂着轻声叹息。
但此时大家已在徐都,身为异国之客,也不好多说什么。
庶民之命本就如同草芥,就太子景龙那匹千里马的价值,能买一百个女人小孩了。
一个随从趾高气扬地叫道:“惊了太子的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这么着,算便宜她们了!”
景龙贪婪地看着地上的血,又看看那个幸存的小孩。
那孩子果是痴傻,居然不知道躲,踏过女人的尸首,朝着景龙尖叫:“坏人!你打我妈!你是坏人!”
景龙不耐烦之极,再次骂道:“扫兴!”
他懒得再耽搁,拨转马头就走,一边朝那两个犬奴做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