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一看外甥女怀里的陶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冷笑道:“送了人的东西岂有带回去之礼,你二舅母穷归穷,还没到靠母家施舍米粮的份上,一瓮鱼鲊还送得起,你们衣冠户看不上贱亲戚,我却还念亲情!这鱼鲊肥,你们可要多吃点!莫怕,昧良心不孝顺长辈的东西吃了才会肠穿肚烂!”
“无功不受禄,这厚礼咱们受不起,”蔺知柔不急不恼,仍旧挂着笑,“二舅母是信佛的人,外甥女听人说犯恶口戒是要下拔舌地狱的,舅母您说是也不是?”
蛮横泼辣惯了,没料到竟有人敢当面咒她,且还是个小辈,气得捋起袖子就想打人,蔺知柔将陶瓮往地上一扔,陶瓮“砰”地一声四分五裂,一股又腥又酸又臭的气味顿时直冲云霄。
曹氏簇新的石榴裙溅得斑斓一片,她又心疼又恼火,上前揪住蔺知柔便要动手。
蔺知柔收了笑,冷冷地睨着她,轻而清晰地道:“二舅母,我不信什么冥报,谁欠我的,不用等到下世,我自己就百倍千倍索回来,你不信?尽可以试试。”
曹氏不知怎的有种被凶兽盯上的感觉,后背上一阵寒,高高抬起的手掌竟怎么也落不下去。
趁她犹豫的当儿,蔺知柔已经挣脱开去,一扭头扑进疾奔过来的赵氏怀里,带着哭腔道:“阿娘,舅母恼我打破了她的瓮子……我不是成心的……”
赵氏心疼得几乎落下泪来,被激起一腔孤勇,指着曹氏道:“你!你!你凭什么打我孩儿!”
说完将女儿往身后一扒拉,冲上前去便扯住二嫂的胳膊:“走,去正院,叫阿耶阿兄评评理去!”
偏院虽偏,这番动静还是引来了其它几房的主仆,曹氏一向在妯娌中不得人心,谁都乐得看她好戏。
曹氏气急败坏地指着蔺知柔:“是她,是这不要脸的小娼妇砸了我好心送的鱼鲊,对长辈恶言恶语,还诳人!”
蔺知柔赶紧捂住耳朵,哭得打颤:“失手打翻舅母鱼鲊是知柔的错,我已赔了不是,舅母打便打了,何至于如此羞辱于我姓氏!我蔺家世代耕读,虽贫寒,却是清白门户,外甥女便是立时就死也不愿受此等侮辱!”
赵氏气得直哆嗦:“谁不知道我儿最是孝顺知礼,二嫂你莫要含血喷人!”
四舅母想到自己,身为录事之女竟沦落到和这样的货色做妯娌,不禁对蔺知柔的耻辱感同身受,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抽出帕子替她拭泪:“好孩子,莫哭……犯不着为这置气,不值当。”
三舅母是个实在人,皱着眉头抽抽鼻子,真心实意地对曹氏道:“阿嫂,你这鱼鲊放多久了,像是发臭了呀……”
大舅母马氏用绢帕捂着口鼻,噗嗤一乐:“外甥女,莫怪你二舅母,她原不知娼妇两字是恶语,还道是夸人呢!”
曹氏的阿娘原是楚州营妓,年老色衰辗转扬州,嫁与驿丞为妾,诞下一子二女,这事在赵家不是什么秘密。
二舅母脸色一变,矛头立时转向马氏:“马秋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舅母也是个厉害角色,柳眉一竖:“你听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二舅母立时忘了赵氏母女,冲上前去抓马氏的脸,马氏早有准备,避开妯娌凌厉的攻势,反手一把揪住她发髻。
曹氏爱俏,梳着当下城里最时新的倭堕髻,目标硕大,被妯娌牢牢掐住命脉,却不甘束手就擒,“唉哟唉哟”呼着痛还顽强地伸腿狠踹马氏腓骨。
战局扑朔迷离,钗钿面靥落了一地,在场所有人兴致勃勃地观战,早把事情的起因忘了个干净。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直打到赵大郎和赵二郎闻讯赶来将两人强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