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合双手端起茶瓯,凑在唇边啜饮了一口,疏淡的面容漾起一抹为难之色,“殷嫂子还说,如圭刚开蒙,需买些帖子籍册,花销自然大些,给她们的月例不太够用。”
弦合将茶瓯搁在桌上,浅褐色的水面荡起丝丝漪纹,梗子也随着悠悠晃晃。
她可算听明白些了。
余文翦早就嘱咐过,如圭的存在不能过明路,只有后院里的人才知道,那么他们的月例自然不能从公中账房出,只能从她们清临馆里匀出来。
母子二人共五两。日常的吃食、衣衫、如圭的笔墨纸砚等诸多费用都不算在这里面,是外间小厮统一采买回来的。如今的市价,一两银子能买三五本正经印刻的四书典籍,余如圭一个刚开蒙连字都识不了多少的孩子,即便日夜不辍,能看得了多少?
她清润了嗓子,问:“她既有这么些不满意的,怎么不亲自去找秦妈妈说,或是来找我,干什么找大姐姐?她该知道你向来不管家事的。”
姝合凝着妹妹,倏然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殷嫂子是在耍心眼。当时就想回绝了她,可看着他们那孤儿寡母的样子,又实在可怜。”
弦合道:“她是可怜,谁也没说他们不可怜。”她想起当日寒夜里那宛如浮萍无处可依苦苦哀求的母子两,转眼之间开始挑拣侍女,往自己兜里扒拉银两了。
“她要钱不是吗?”弦合爽利道:“偏不给她。”
是夜,弦合亲自去了秦妈妈的房里,她正对着蜡烛查看账簿,见弦合进来,喜色横溢地说:“我那侄儿朝云送进来账簿,在平安巷赁了间三层的酒肆,稍作装潢,已开门纳客了。”
弦合没料到对方动作这么快,不禁喜出望外,忙问:“可起了名吗?”
秦妈妈道:“这里原先就是酒肆,还用着原来主人家的名,不若姑娘给起一个。”
弦合看了眼窗外繁星如织,夜色缥缈,“叫晚楼吧。”
“晚楼……”秦妈妈反复念叨了几遍,拊掌赞道:“好,朗朗上口,将来定会客自云来。”
两人聚在一起又翻看了一会儿账本,核对了下进货支出,侍女捧了乳酪酥饼进来,弦合领着秦妈妈去了案几前坐着,就着茶吃一些。
没吃几块,她便将话绕到了殷氏母子身上。
秦妈妈面色如常,道:“我就知道姑娘是要来跟我说这事的。按理说,殷家母子再欠些名分,也轮不到下人给他们甩脸子。可我却听了那几个侍女的说辞,这么冷的天里,殷夫人每每要在快要关门落钥时让侍女去厨房给她儿子煮鲜汤热面。公子家读书辛苦,吃些宵夜也没什么,可就是咱们大公子晚上也只用些现成点心,没曾这样指使过侍女。”
“本来就不是正经主人,侍女们有微词,脸色难看些也是有的。更何况因为她,侍女们也得看厨房里婆子的脸色,谁愿意单为了一碗面去烧冷灶。”
弦合低着头沉默了良久,“当初父亲不肯留他们,是我和哥哥硬将他们留下,如今她不懂道理事小,若是因为这些小事再闹出些动静,惹出些不愉快来,父亲那里岂不是不好交代。”
秦妈妈是市井贫民出身,见惯了这样锱铢必较的妇人,要是按照她的手段,随手就能弹压下,可偏偏事关主人家的脸面,不免投鼠忌器。
“我把那两个伺候的侍女换了,其余的事也都随她。”
弦合淡然一笑:“也不必如此,从前殷嫂子只是希望能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