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唐泾川是一个星期之后,我出差走了一周,忙得焦头烂额。
有时候我会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是经营公司的这块料,但要让我真的把我爸拼下来的家业拱手让人,我也是不愿意的。
以前总想为自己拼,现在却不得不接受现实,承认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活。
中午的飞机回来,我到公司安排了一下之后的工作,然后开车回家补觉。
在外面我就没有一个晚上能睡个好觉,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些所谓的合作伙伴没有一刻让我消停,甚至为了拿下这个项目,什么都往我这儿送。
包括人。
我从来不玩儿那个,以前是,往后更是。
他们送进来的是个小明星,我隐约记得自己见过,姑娘长得很漂亮,也很会说漂亮话,于是我们就坐下来,面对面抽烟抽了一晚上。
之后的几个晚上大同小异,我累得不行,只想赶快回家睡觉。
回去的路上有些堵车,我跟着导航走,竟然路过了市第三医院。
医院这种地方,尤其是这种公立医院,永远都是乱乱糟糟闹闹哄哄,我以前是绝对不会多看这里一眼的,但走到这里时,我想起唐泾川,想起之前他说他老婆还在医院,不知道现在回家没。
当时我还不知道他老婆得的是什么病,但鬼使神差地打了转向灯,开进了医院的大门。
我只想绕着医院开一圈,就好像在这里走了一趟就是见了唐泾川一面似的,够傻。
就这样,我开到急诊门口时,看见了几天来日思夜想的人。
我停好车跑过去的时候,唐泾川正跟着医生往楼里跑,我追上去,一眼看见了躺在担架上的女人。
那是唐泾川的老婆。
“怎么了?”
唐泾川没有听见我的问话,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老婆身上。
我就在后面跟着,一路看着医生把那个不省人事的女人推进抢救室。
唐泾川站在抢救室门口一动不动,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胸膛因为粗喘而剧烈起伏着。
我不敢草率地打扰他,在据他半米的地方站住,盯着他看。
他穿着一件烟灰色的开衫毛衣外套,衣服不知道在哪儿被刮了一下,有些脱线,倒是跟它主人现在的样子很搭。
对,当时的唐泾川在我看来就像是被刮坏的毛衣,窘迫失落,等待着自己被世界遗弃。
可再破旧的毛衣也有珍惜它的人,那人试图小心翼翼地把被刮坏的地方重新补好,却发现,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劳。
我尝试着做那个缝补他的人,可当我过去,极尽温柔地问他出什么事了的时候,他只看了我一眼,然后瘫倒在了我怀里。
我珍惜的这件毛衣,千疮百孔了。
可我不能丢弃它,就像我不能不关心唐泾川一样。
我叫来护士,可这破医院连一张空病床都没有,护士弄来一张临时的小床,架在狭窄喧闹的走廊上,唐泾川躺在那里,脸色惨白,我就那么守着他。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而且不用担心被发现。
护士问我是他什么人,我说是邻居。
问我他的姓名,我说不知道。
那是我们第四次见面,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对他有很多猜测,并且把他从睫毛观察到喉结,我想吻他,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人生最重要的一门功课就是学习自控。
医生说他没事,等会儿就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