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来得急骤,转瞬打湿了枝上桃花,商弦和谢云翦毫无准备,被淋了一头一脸,在匆忙取了伞的宫人的护送下进了殿。
“陛下衣裳湿了,臣替陛下擦擦身,换一件吧。”商弦将谢云翦引到了山河屏风后面,银狐抖抖皮毛上的水,想要跟上他们,被披香从地上抱起来,带了下去。
商弦为谢云翦解开金缕玉带的时候,谢云翦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唇珠,它也沾了雨,嫣然红浥,像极了谢云翦年幼时,东瀛来使献上的那株寒绯樱娇嫩带露的模样。
“你身上也湿了,还是先换自己的吧。”
“这世上,哪有臣民先于君王的道理。”商弦一说话,那点唇珠就愈发显得活色生香,谢云翦忆起那晚旖旎的梦境,略感口干舌燥,没再阻止他为自己宽衣解带。
冠冕被摘下,青衮和中衣亦被褪下,剥露出少年肌肉紧致流畅的上半身,商弦将谢云翦的衣衫挂到一旁的梨木架上,稍稍拧干浸泡在温水里的绸帕,替谢云翦擦身。
他从前也位居万人之上,生来受人伺候,不太懂得如何照料人,手法生疏,好在谢云翦一被他贴近身触碰,便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肩背,紧张得不行,无暇分辨。
风卷帘动,天边春雷隐隐,犹如翻滚着、呼之欲出的情思,谢云翦打破了沉默:“朕来之前,你在填补壁画?”
“嗯。”
“朕看那壁画上面,是一名仙娥?”谢云翦任由商弦服侍自己,目光越过商弦的肩膀,望着泼墨写意的屏风,语气似乎有一丝好奇,“你以前也是个皇帝,可曾宠幸过后妃?可有六宫,有三夫人九嫔?”
商弦不答,将绸帕扔回铜盆,旋身拿起了宫人送来的干净衣物:“陛下,请抬一抬手臂。”
谢云翦抬起胳膊,商弦帮他穿上衣衫,双手绕到他腰后,将衣绦拉过来收紧,一边替他整理衣襟,一边抬头,看着他的黑眸:“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商弦只是陛下的臣子,只属于陛下。”
谢云翦眼神微动:“只属于朕?”
商弦神色未变,为他戴上冠冕,将他的下颔端高一些,系好系带:“当然,选妃之事,陛下也不必心急。陛下已满十六岁,想来就在不久之后……”
“朕不是这个意思!”谢云翦打断了他,有些急恼。
“是臣僭越了。”商弦垂下眼帘,在谢云翦看不见的角度,眸底一片清明。
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情窦初开的少年天子,还没学会隐藏那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青涩情愫,心思清澈得像一汪浅池,未染污浊,令人一目了然。
“……好了好了,朕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谢云翦移开视线,理了理箭袖,迈开长腿走出屏风,“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
……
商弦一语成谶。
小皇帝年满二八,太后认为他应该趁早开枝散叶,以免步先帝后尘,重病缠身而无年龄合适的皇子可统御大胤,不得已而封摄政王。
于是趁春色正好,不顾谢云翦反对,由桓冽下令,派遣官员到各地考察,挑选品貌兼优的佳丽进宫。
“大乐正。”
司乐府内,衣若流素的美人放下手中书卷:“进。”
一名乐官略微躬身而入,呈给他一件用油纸包裹着的物品:“这是一位自称姓崔的老翁托下官交给大乐正的。”
“我知道了,”商弦接过,“你下去吧。”
“诺。”
乐官退下后,商弦拆开油纸,里面是一支墨玉笛,精雕细琢,通体漆黑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