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梦,毫无疑问只是一场梦。虽然卡尔隐隐觉得自己其实早已无数次在梦中来过这里,可是每一次他都会为眼前苍凉的景色感到震惊与心痛。脚下的这片荒原仿佛广袤无垠,冰雪早已掩盖了起伏的山丘与森林,使得一切看上去都是单调刺目的白。
在漫长而又枯燥的旅途中,卡尔继续向前走去,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虽然风雪令他视线受阻,但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正悄无声息地矗立着一栋古堡。它庞大而又安静,却有着某种强烈的存在感。
卡尔并不需要看到它,他是感觉到它的。就好像眼角痒痒的。尤其是视线滑过它所在的地方时,卡尔几乎忍不住要用手去使劲揉揉眼睛。
他还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不,并不古怪,这是他之前曾经穿过的一身衣服。约瑟夫还曾经说过,他穿上之后看上去像个驱魔人。胸前那柄冰冷的短剑摇晃着,不断轻轻拍打卡尔的胸膛。剑柄镶着的红宝石在雪地中散发出些许温暖的光芒,像是一块冰冻的鲜血。这些梦中的细节竟勾画得如此清晰而又真实,以致令他感到隐隐的不安。
卡尔微微喘着气,身体里的热量以一种残酷的方式飞快地流失。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抵达目的地,前几次他都是在走到半路的时候就从梦中醒来了,浑身冷汗地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衬衫和裤子都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只有一次,卡尔真正看到了那栋古堡,在纯白的世界中仿佛黑色的楔子一般斜斜插在地面上。然后他尖叫着惊醒,声音闷在枕头里,像是某种濒死而疯狂的动物。最终,房间里沉沉的黑暗安抚了他,让他明白自己是在欧利蒂丝庄园内,而不是雪野中的古堡。
而这些噩梦都是在卡尔独自入睡的夜晚造访的。这一晚也不例外。
恶劣的天气并没有好转的趋势,风拼了命的呼号,好像一头正被人用鞭子使劲抽打的可怜的驴子。雪花疯狂地在空中旋转着,卡尔衣服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他不得不常常停下来拍打雪花。
在梦里,所有的感觉都仿佛被放大了。卡尔从厚厚的积雪中拔出靴子,有些后悔没有听从旅馆伙计的建议乘坐雪橇。
他是从旅馆来的吗?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闪过,卡尔没有在意。梦里的人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认知,他以为自己是从旅馆来的,要到……
要到哪里去呢?卡尔在暴风雪中吃力地抬起头,睁大被飞雪迷住的双眼。
然后他看到了,那栋古堡正在迷蒙的雪境中静静等候着自己。黑色的砖墙没有一丝一毫被雪花沾染,那种纯黑的颜色几乎刺痛了卡尔的视网膜。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迈开,纵使他在心中大声喊叫也无济于事。
卡尔一步步朝着古堡走去。风雪声已经沦为一成不变的背景,很容易就能忽略。他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与急促的呼吸,感受着冷到麻木的腿脚与手指,大脑中却一片空白,只有隐隐的恐惧在盘旋着。
不,不要进去!看在上帝的份上……
然而卡尔无法违背命运的指示,终于伸手推开了紧闭的铁门。没有预料中刺耳的摩擦声,大门顺畅地滑开了,仿佛已为等候他的到来而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走了进去。
“咚”的一声,卡尔拼命翻下了床,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这一次没有尖叫,他已完全叫不出声。恐惧并未随着梦境的消散而离去,他四肢不断抽搐着,像受伤的动物似的一面呜咽一面朝着衣柜爬去。
当卡尔渐渐恢复了一丝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