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所不能及的尽头晃动着的像是湿渍的光晕,一点点在失焦的眼睛上晕染开来。
昏黄的光投在他浅金的头发上,山姥切国广睁开眼睛,一个小东西啪嗒啪嗒连滚带爬跑过来撞进他落下的手心里。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你了……”
软糯的小纸人发着抖,攀着他的手指怎么都不愿意放开。
“……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你不要碎……”
这一路走来满地尸骸,满地的血肉都被踏成了泥,萦绕着无论如何都散不去的黑色雾气,审神者好几次都被面目全非的尸体绊倒,在这些残肢之中怀着歇斯底里的最后一点希望说着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她一边这么念着一边不受控制的想着自己上学的时候攒的那些漫画,一册一册有些不是连贯的,但是被自己翻看了很多遍,就算再精心护养,书页边上还是会有轻微的毛边,后来在某个下午,一个一如往常的晴天,她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撕成碎片,被踩在地上,被扔进垃圾桶里……
念着念着连审神者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能力辨认出山姥切国广了,他的刀……他的刀很漂亮,是她第一次见过,懵懵懂懂明白了菜刀之外还有更加雪亮的,遥不可及的刀,是初始刀,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见的那片白色红色交织的破布……脑子里恍惚得很,净是些奇奇怪怪不沾地的念头,这样的状态下就算真的看见了熟悉的人倒在地上也会哈哈哈笑着说是错觉啦错觉,山姥切只是因为在地下视力不好迷路了。
再找找吧,再找找,再找找……吧。
温暖的光忽然碾过一片小小的白。
她跌跌撞撞扑过去的时候差点被一截手指绊了一跤,但还是笔直的冲进了打刀摊在地上的手心里,他的手很凉,金发被凝固的血杂乱的粘成几缕垂落在脸上,身上的衣服破烂的只能勉强蔽体,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遍体的伤口皮肉翻开深可见骨,血液肆意的从任何地方往下淌。
他垂着头,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心忽然空了一下,像在悬崖边上失了平衡。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你了……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你不要碎……”
审神者揪着他的衣袖子,嚎啕大哭。
“……你这是什么语气。”
山姥切国广声音很轻很沙哑,手虽然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拢住了手指,尝试了好几次,才慢慢的用手指点了点小纸人的小脑袋,说话的语气还是很平静。
“是在介意我是个无能的仿造品吗?”
审神者愣了一下,气急的恨不得给他一个头锤,刚才哭到一半的情绪全都被打乱,噎住再吐不出半声,可是抬起头只看见他半垂眸,那在纤长睫毛之下汗湿血糊的眼睛,闪动着模糊的光,柔和与凛冽调合的不可思议。
“你他妈再多话一句,再敢贬低你自己一句试试看?!”
那湿润深沉的绿色眼睛里,黯淡的光闪动着,如同翻涌的深浪,专注地凝视着小小的纸人。
“……我是山姥切国广,是受足利城主长尾显长的委讬所打的刀。”
“我知道。”
“…是山姥切的仿制品。”
“我知道。”
“……但是,我才不是什么冒牌货……”
他说话很费力,声音越来越小,停顿的越来越久,就好像在安静的思考着什么,那些涌出来的血汇成了一汪尙有余温的暗色,而他身上却越来越凉了。
许久许久,他恍惚着翕动唇齿,又轻声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