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围着一盆蝴蝶兰作画,见是沈芜来后,沈泽元微微浮肿的眼眸波澜不惊,只看了沈芜一眼,便低头继续提笔问道:“何事?”
沈芜几乎连话都不会讲了,尽管沈泽元见到她反应淡淡,可她心里激动不已。过了好半天,沈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道:“……大小姐让我给三公子送一样物事。”
沈泽元依旧没有抬头,似乎笔下的那张宣旨是如此重要,他想也未想,便开口道:“那便去啊,小小奴婢,别在这儿干站着。”
原来沈泽元并未认出自己的女儿。这个结果不说沈芜,连一旁观察的沈昀都有些惊讶,他抬起清秀的脸,手中笔势早已收住。
沈芜听见那一句“小小奴婢”,脸上神色都凝结在原处,剪水眸一眨不眨,整个人浑身都是僵硬的。沈芜木木地想着,父亲都不认识自己了,她那一腔想对他说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良久后,沈芜方才苦笑一下,她并未作任何解释,转身朝三公子沈斐走去。
沈斐正在另一张书案前作画,他跟沈昀一样长得都不差,脸蛋白净秀气,一看便知是读书的料。差别之处在于沈斐的下颔更尖,比弟弟沈昀长得更开一些,可谓锋芒初露。
沈斐见沈芜走来,朝她礼貌地微点了头,并伸手示意沈芜将锦盒放在一旁。
沈芜轻轻放下锦盒,不敢打扰他们三人作画。她一路低头小心地看着脚下,以免走路时撞到了三人的书案,随后面无喜色地合上门扉。
四四方方的院子,限制了头顶流动的碧天白云。
沈芜抬头望着那耀眼的日光,眼眶虽微微泛红,却是哭不出来。
沈泽元的书房内一片寂静,沈斐专心致志地作画,丝毫未受到先前那一幕的影响。沈昀却是时常停顿,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父亲,方才进来送物事的人,是二姐。”
沈泽元闻言笔锋没有停顿一分,实际上他昨晚还流连花街柳巷,此刻脑子都不甚清楚。一直等到画完一朵娇艳欲滴的兰花,沈泽元这才淡淡地“哦”了一声:“我说呢,哪个丫鬟会穿得这般上不得台面。”
……
沈芜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下午,虽然她并未行差踏错一分,可自己究竟是何等心情,只有她一个人清楚。
自外院书房回去的路上,沈芜还遇到了秋紫,她一时没看清路,险些撞上去。
秋紫连忙伸手扶住了沈芜,她仔细打量着沈芜脸上神色,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爽利么?”
沈芜缓缓回神,她看了看秋紫关切的面容,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只是淡淡道:“我没事,有什么消息吗?”
秋紫听后只得咽下疑惑,朝沈芜笑了笑道:“燕师傅派我来的。”
于是沈芜自秋紫口中得知,燕大哥已经出手。府内新来的那名木匠染上了风寒,二叔沈泽骏一时还找不出个理由,让大夫人再寻个木匠。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居心,而且沈泽骏本身没甚大不了的事儿,接连招两个木匠需要银子和契约,大夫人邢氏一贯强势,掌管府内中馈的作风严厉,不会允许沈泽骏随意胡来。
沈芜听闻这个消息,本该高兴一些,可她突然有些懒懒的,浑身提不起劲。后来是如何与秋紫道了别,沈芜事后完全记不清了。
今晚下了暴雨,雨打芭蕉,雷声响动,此起彼伏没个停歇。
沈芜撑着立冬给她的一把油纸伞,在内院的青石板路上缓缓地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