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心知即便温钤当初按制请命,自己恐怕也不会应允,此事实非他之过错;但这些御史向来都以死谏为荣,每每抓着一点小错就恨不得犯言直谏死于朝上、成就自己的青史美名才算圆满,皇帝若对他们问了罪,反倒又显得自己是个无道昏君来……景帝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定,以致诸将士都已得了封赏,却唯独对温钤温然父女只字不提。
温然倒也不以为意,见封赏之事已毕,便同几个军中的同僚一起出了宫——景帝留了温钤在宫中用膳,一时半会儿地还出不了宫。
温然的母亲林氏这些年虽也随军住在边关,然而今日天子亲迎,家眷自然不好再与大军同行,今日一早便已先一步回到京中了。温然也不在意,作别同僚后便一个人往卫国公府而去。
卫国公府是□□朝时一同开国的功臣,到了如今这代,卫国公是温钤的胞兄,温钤行二,如今老国公虽已不在、老太太却还康健,一家人还未分家,自然还是住在一起。
温然离京已有十五年,这京中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她倒也不在乎,在路边的铺子找人问了路,便不紧不慢地往卫国公府行去。
宫中尚未传膳,景帝正与温钤下棋,宫人都在一旁远远地候着,不敢打扰。
景帝素来脾气不错,这会儿还在同温钤闲聊:“你这女儿……若是个男子,怕是了不得。”
他方才虽未提及温然,却一直都在心中暗暗观察,见她虽未得封赏,面上却无半点不甘,也全无委屈恼怒,始终神色坦然,不骄不怒,心底也忍不住暗暗称奇。
明明是在夸自己的女儿,温钤却不买账:“她虽是女子,也了不得。”
他向来就是这样的耿直脾气,景帝也不生气,落下一子后又温和地笑了:“如今,也只有你才能这样与朕说实话了。”
温钤这回没有应声——这话,不论怎么答都不妥当,干脆也就不答了,只闷头专心下棋。
景帝对他这样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笑着摇了摇头,便也专心下棋、不再多说。
那头温然已到了卫国公府门前。门房听她说是二房的大姑娘,然而见她一身轻甲、身怀兵刃,心中一面惊疑一面又不敢得罪,只能连声请她稍待片刻、自己回去通禀。
温然也不为难他,点了点头,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就有人来迎她进去。到了后院,便有貌美的大丫鬟迎上前来,说是老太太身边当值的,大姑娘回来了,请先去老太太处问安。
温然不置可否,跟着她一路进了老太太的春晖苑,进了屋,就见母亲林氏已在屋里候着了,神色顿时就又温和了几分,对着坐于上首的老太太行了礼。
她身上还穿着轻甲,举手投足都是男子的礼数,哪有半点大家小姐的温婉柔美?老太太神色间有些冷淡,正要开口,就听下头有人温柔地笑了起来:
“大姐姐在边关久了,如今才刚回来,想是还不懂得京中女子的规矩。祖母不必担忧,大姐姐素来伶俐,只过几日,想必就能学会了。”
这是在说她举止粗俗,没有规矩。
温然听出来了,但她向来不在意这些,见母亲似是想要开口为自己辩驳,伸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头以示安抚。
她不出声,那少女顿了顿,便又看了过来,一双眼睛里满是天真与好奇:“我听说今日陛下犒赏三军、论功行赏,大姐姐才从宫中出来,想必也得了封赏吧?”
宫中若有封赏,早就有人回来报信了。今日别说是温然了,就连温钤也没有半点喜讯,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其实卫国公府在京中,也并不清楚温然在边关做了什么,只是见她今日入宫、并未随女眷归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