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种非常荒谬的错觉,好像只因为是他在看她——
不可能。
他的瞳孔缩了一下。
他这样的人,不可能。
“我看看你的脸色有没有好一点。”苏倾柔和地应答,她已经非常习惯他的喜怒无常。
叶芩突然有点恨她的平静。
“还要我帮你念书吗?”她侧过头问。
“……嗯。”叶芩将钢笔拿起来,冷眼看着她把书取走。
这回不是小画书,是某个大学教授的文集,浅显介绍了将国内的新风潮,还提到了苏煜说过的天文地理和数学体系,语言风趣。
苏倾念着念着,自己看入了迷。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忽然她感觉到肩膀被人碰了一下,她惊而低头,发现身旁的少年阖着眼睛睡着了,风吹乱他额前的头发,他的额头轻轻抵在她肩膀上。
她犹豫了片刻,手托起他的脸,靠在自己肩上。
叶芩非常安静,像只警醒的猫,只有一点淡淡的呼吸。
苏倾突然想到,哪怕是上一辈子,他们都没有这样亲近过。
不过这种激动,马上便被另一股欲望冲淡。
她双手捧着书放在腿上,人不翻页,风自替她翻页。
怎么办,好想往后看看。
她犹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继续翻下去,一目十行、如饥似渴地啃完了这本书。
叶芩清醒的时候尚有些迷糊,他从不知道自己在外面也能这么放心地入眠。
他听见瀑布水声间隙中有书页翻动的声音,然后他发觉自己的额头贴着苏倾的脖子,被她柔和温暖的气息包围。
她的一点碎发,不住地被风撩在他脸上。
“……”他想马上抽身,可是苏倾正看得高兴,像一只胆小的鸟,好不容易落在枝头。
苏倾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就像小孩子喝掉最后一口汤,无意识地吐了口气。
耳畔的声音响起,惹得她耳廓都颤抖:“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她吓得肩膀一抖,叶芩借此机会,飞快地坐直了身子。
苏倾总算想到什么:“这个给你。”她从腰上摘下那两个香包,递给他。
叶芩拿指头绕着香包上的流苏,半晌没有说话,刚才她身上那股香草的味道就来源于此。
苏倾学着宋姐朴实的语气:“睡不着挂床头。”
叶芩瞥了她两眼,把书从她手里抽出来,飞快翻开扉页:“我不白拿人东西,这本书送给你。”
他单手卸下笔盖,苏倾目不转睛地看那支钢笔,宝蓝色的笔壳下面,是铜黄色的金属笔头。它从材质、颜色和构造,都像是一把剑,闪动着低调而华贵的光泽。
在她眼里,毛笔是八卦太极,钢笔是冷刃刀兵。
沈轶总是喜欢玩剑,叶芩身上也有这样冰凉的金属气息,是冷铁和血的混合。苏倾第一次看他拿那支漂亮的钢笔写字,果然写出来的字也如铁画银钩,他垂着眼,不容拒绝地写上“苏倾”。
笔盖扣上时一声脆响。他歪着头对着那两个字看了看,眼里好像不经意带着轻佻的笑意。
月末,苏倾的一个荷包已经装满了,她将它藏在被褥下面,连夜缝了一个新的荷包,挂在自己腰上。
她每天掏出圆环擦拭一遍,它再也没有变化过。
她在夜里铺好纸,熟稔地抄写完苏煜和他同学的课文以后,还能安静地看一会儿叶芩送给她的书,扉页上她的名字带着另一个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