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背影走得稳稳当当,平肩膀,腿修长,衣服里隐约一抹腰又细又韧,苏倾还是那个苏倾,挑水洗衣服磋磨不了她,少爷来了又去,她也没少吃一顿饭。
她怀疑苏倾从来没变过,芯子里还是个木讷没开窍的石姑娘,真是苏太太搞鬼说她坏话。
苏倾走着,心里也想,她什么时候也会这么怼人了,她竟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对叶芩的事情,竟有这么在意的。
挑水走到半路,突然降下夏日雷雨,雨点像滚豆子一般从她脸上头发上落下去,路上的人开始往家跑,条石路上溅起点点水花。
只有她是反方向的,有个人撑着把大黑伞迎面走来,她给人让,那个人却径直走到她跟前,停住了:“哎呀,小苏,可找到你了。”
黑伞把她的脑袋也盖住,苏倾仰头一看,看到一把花白胡子,杨老头圆圆的黑墨镜上溅上了细细的水珠。
首饰铺的屋檐底下,杨老头把长把伞上的水甩干净。
苏倾把扁担和桶立在一边:“您找我有事?”
杨老头又把墨镜摘下来,擦上面的水,有意哼笑:“答应了做我的忘年交,我不找你,你就再不来找我。”
苏倾怔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目光里仍是疑惑。
杨老头柔和道:“铺子里要人帮忙,识得几个字就行,不用会算术。”
苏倾一顿,对视的两人均默了片刻。杨老头又说:“工钱不多,够你吃饭。”
叶家财政大头流向平京,小镇子上的首饰铺生意能不能维系下去都是问题。苏倾知道,这绝不是幸运,一切恰到好处白送到她面前的,大都因为有人默默无声推波助澜。
杨老头见她半晌不应,也不逼她,他知道苏倾聪明,故而垂下眼,慢悠悠地吸起烟斗:“再考虑一下?”
苏倾却忽地抬头:“您先上去,等我一会儿。”她连扁担和水桶都没拿,就这样赶着冒着雨跑了回去,远远看着,没入雨帘子的影子小小的。
杨老头有些意外,把烟斗放下,眯着眼睛看,房檐上的水汇成好几线,哗啦啦地流下来。
不多时,苏倾跑回来,怀里的两袋沉甸甸的东西“哗啦”堆在柜台上,她还拿了一页沾湿打了卷的纸,垂下浓密的睫毛,快速铺开,趴在柜台上飞快地写起来。天气太冷了,她悬笔的手发青,有些哆嗦。
杨老头不吭声,拿烟斗杆子把那布包轻轻撩开,里面满当当的都是银钱。
苏倾写完,拇指放在唇边一咬,红艳艳一片印在纸上,她将纸扭过来,朝他推过去:“您看看。”
杨老头让这干脆利落的一套动作震住了,低头一看,惊笑了:“小丫头片子,野心不小。”
苏倾自己写契,写的竟还是伙资契约,他那手指点点她那钱袋子,语气不经意间放沉:“这么点钱,还想跟我合伙做生意?知道我这铺子值多少钱吗?”
苏倾眼里静静的,毫不怯人:“加上五少爷给您的,够不够?”
杨老头靠着椅子,抽烟不语,手里捏着那页潦草的契约看。
叶芩走之前,盘下他半间铺子,换眼前这位一个容身之处。他本想着一个小丫头,雇她几年也就算了,其中内情不说谁能知道?他敢肯定叶芩没跟她通过气,五少爷那人,有些地方张狂外露,有些地方实在含蓄幽微,做了,生怕别人知道是他做的。
哼,等他到老了就知道,真心最好还是论斤称,否则都是付诸东流。
他复又低头看这份伙资契约,错漏之处不少,但骨架齐全,条理极清,她这是告诉他,她是不好随便糊弄的。那纸上的字,临的是卫夫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