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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矶头月(一)
    上元节第二日,沈兮迟起了个大早。

    她自做摄政长公主以来,便留下了早起处理政务的习惯;如今心中搁着事,更是早早便自然清醒过来。

    应还是五更天,天暗沉沉的笼着,完全不透一丝曦光。沈兮迟刚在床上动了动,便有丫鬟自觉从屋外进来,往案台上摆上一盆水,供她盥漱。

    天虽未亮,却完全不似深夜静谧。沈兮迟盥漱完毕,推窗试探,犹能听见院墙后的小巷已隐隐传来嘈杂忙碌之声。

    她将窗打开一条缝,趴在窗上发了一会儿呆。

    小时候,母后尚在人世那会儿,沈兮迟和皇弟常常随着进宫探望的外祖母回母后娘家去住上一宿。

    母后是开平侯嫡女,出身钟鸣鼎食高门,自幼贞洁娴静,无媚顺态,德行恭谨,名满燕都。前庄孝皇太后见她稳重大方,便向先皇请了旨,将母后嫁给那时尚是太子的父皇。

    沈兮迟从小就审时度势,知道父皇并不喜欢自己和皇弟。宫中气氛压抑,宫人们偏都喜欢讨好孙贵妃母子俩,而从不给沈兮迟姐弟好脸色看。

    沈兮迟年幼气高,看不过这帮捧高踩低的人,又不喜欢耍小心机讨得父皇开心,久而久之,竟次次都在孙贵妃面前受气。

    那时她还不懂“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道理,不想碰见孙贵妃,只想躲避,是以每回外祖母开平侯夫人进宫探望,她总要撒娇哀求,让外祖母带她和皇弟去开平侯府小住一晚。

    那时候,在她心里,开平侯府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外祖母给他们收拾了一僻小院,专门给他们姐弟俩住的。院里植了两株茉莉花,每到夏初,一簇簇一丛丛的白色小花开了,她支起绿纱窗,和皇弟靠在窗边,在微风送来的微醺花香中吃着荔枝,嬉笑怒骂,别提有多惬意。

    就算日后她翻云覆雨、权倾朝野,回头想去,那似乎也是她短短前半生中,度过的最好时光。

    只可惜,燕都少雨干旱,从江南富庶之地移植去的那两株茉莉花,没能度过第五个冬天。

    沈兮迟犹记得,那年冬天,茉莉花树枯黄的时刻,外祖母开平侯夫人抱着她叹息“这儿到底不比金陵的六朝烟水气啊”

    结果,第二天春天,母后便病故了。

    那时候的沈兮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有机会,生活在外祖母口中充盈着“六朝烟水气”的金陵帝王州。

    沈兮迟从失神的蹉磨中渐渐清醒。

    远远的巷子中隐隐传来长长的更声,粉墙黛瓦上压着的黑夜缓缓透露出一点天青色。沈兮迟吐出一口浊气,将窗子合上,换好衣服,便出了房门。

    屋外长廊的木地板上坐着一个丫鬟。见她开门出来,口中轻呼一声“啊”,道,“姑娘,你这么早就出去呀。”

    “嗯。”沈兮迟脚步未停,往院外走去。

    那丫鬟愣了片刻,继而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匆忙追上沈兮迟。

    “哎,姑娘慢着慢着你等等我”

    沈兮迟不做长公主半个月,倒觉得没人前呼后拥自在许多,只挥了挥手拒绝道“我自己走,你不用跟着我了。”

    “哎呀不行不行”映绿听了连连摇头。周叔可是亲自把这差事交到她手里,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她看看这位沈小姐和大人之间有什么猫腻,然后回去禀报给他。若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怎么对得起周叔平时的照顾

    可她左思右想又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得紧闭了嘴巴,只死死跟着沈兮迟不放。

    沈兮迟有些惊奇地瞥了她一眼怎地寇府的人都是这样热情积极,全然都是自己主动赶着上来做活,倒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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