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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矶头月(二十二)
熙忙不迭地应了一声,便去小床边都弄弟弟去了。

    也怪她当时年纪太小母后的这句话,她一直等到很多年后,才品出几层意思出来。

    阿棣和她性子相似,说得好听些是温和,说得准确些是懦弱。每每遇见孙贵妃的儿子,阿棣总是会被他欺负,无论受到的是身体或是言语上的伤害,回到东宫,他必定撒泼大哭一场。

    也就是在那几年里,沈熙开始慢慢学着,变成了一个外强色厉的公主。

    从前宫人们踩低捧高,她不置一词,能忍则忍,至多不过说一两句抱怨的话。

    可现在不同了,阿棣还那么小,那么脆弱。长姐如母,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再经受一遍自己受过的委屈,这样憋屈的童年呢

    沈熙开始学会震慑,学会反击,学会以利相诱、以权压人。

    有次她去御花园闲逛,无意竟又看见孙贵妃的儿子在欺负阿棣。她想都没想,随手便抓起一块石头,冲上前便往那小子的头上砸去。

    他额头上瞬时破了一个大窟窿,鲜血不止地往外流。

    沈熙不等他反应过来,拉起阿棣就跑。后来父皇知道此事大怒,罚她于烈日下长跪御书房前三个时辰,又给她禁足大半年。

    母后陪她跪在地上,哭着求父皇放过自己的女儿。父皇充耳不闻,只派自己身边的大太监出来传话,说皇后若再于御书房外喧闹,影响皇上处理公务,一并作罚。

    自己可以撑得下三个时辰,但母后在生完阿棣之后,身体差了很多,让她跪三个时辰怎么能行

    一人做事一人当。沈熙强硬命令母后身边的秋月姑姑将母后扶了回去,只留她自己一个人,在御书房外的烈日下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期间,她终是撑不住,晕过去数次。可一旁有人看着,只要见她一晕过去,便拿冰水上来浇,直到生生将她冻醒。

    这样的烈火寒冰,地狱两重那漫长的三个时辰,竟就这样生生被她捱过去了。

    那次之后,沈熙的身体受到重创,落下病根。每每来葵水之际,更是腰疼难耐,痛不欲生。

    她尚如此,那孙妃之子更不必说。

    听说那伤口极深,留下一道狰狞伤疤,就算太医院的圣手也无能为力。往后他似乎还落下了头痛的顽疾,一到天冷时,宫中的各色补品便会全往西宫涌去,几乎供不应求。

    那时候沈熙自己悟出了一个道理。

    这世上,若你要治一个敌人,让他得到惨重的下场,那你必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古人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固然两败俱伤,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她来做抉择,必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那次之后,母后总是看着她叹息。沈熙有时笑嘻嘻地问母后叹什么气,母后回答“傻孩子,其实只要等等,就好了。”

    等等就好了

    沈熙不懂。

    她只知道孙贵妃势大,娘家风头极盛,乃朝中后起之秀,远非一向不温不火的开国勋贵开平侯府可比。

    孙贵妃又一向得宠,西宫极讨皇上欢心,荣宠长盛不衰如果要等,那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么

    沈熙是到后来才明白母后的意思。

    淳宣十六年,孙家因郭启潮案,一朝跌落泥尘。全家上下几百口人发配的发配,问斩的问斩,九族株连,孙贵妃也被打入冷宫,不久后便悄声无息地香消玉殒。

    这一场变故,不过发生在几个月之内。

    曾经权倾朝野的孙家,一夜之间从燕都消失。老树拔起还连着深根呢,孙家却被连根拔起,连一个人都没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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