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提切利拎着刮刀调整了一下痕迹,指了指右上角的男人。
“这是西风神仄费罗斯,想要抓走这个花神克洛里斯。”
那花神全身赤裸,身上仅覆着薄薄一层轻纱,便宛如冰雪初融的大地。
她长开了嘴想要惊呼,口中却吐出一串花枝。
“那她呢?”海蒂指了指中间还只有些线条的女人。
“她是……维纳斯。”波提切利垂下眸子,语气温柔了许多。
可是那种眼神,仿佛并不是在遥望哪位神明,而是在回忆一位故人。
有些秘密深埋太久,此刻在心里又泛起涟漪。
我的维纳斯……
海蒂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一直觉得他的姓名有些熟悉,这时候终于想起来了。
在基督教统治欧洲的这个时代,有一个画家始终把心力倾注在异教的传说上——
他的那些基督画和圣父画,都是为了迎合讨好当权者。
可最终留下不朽传说的,还是他笔下一幅又一幅的维纳斯。
他的一生中,画了维纳斯的诞生,画了维纳斯与战神,画了无数罗马神话里的神祇。
而现在,自己正在见证的……就是《la primavera》。
画里是众神与春天。
三美神顾盼生辉,伴从们扬起手臂载歌载舞,无数玫瑰雏菊为之盛放。
小桶他——竟然就是那位划时代的大画家。
她不仅仅做过达芬奇的女仆,还认识了这么一位先驱者。
在这一刻,许多细微的情绪拢聚在一起,让海蒂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此时此刻,真实地正站立在文艺复兴的漩涡中心。
“你在画异教的神话……”她压低声音道:“她很美。”
是他予以了维纳斯真实而又柔和的面容,为美神赋予最清晰的定义。
“美第奇家族也需要新的神话。”波提切利涂抹着颜料,语气颇为平静:“洛伦佐很喜欢这一副。”
海蒂先前已经渐渐习惯了帮达芬奇处理颜料,这时候也下意识地帮忙打下手。
哪怕波提切利没有开口,她也知道要注入全蛋液还是蛋清,需不需要放些其他的东西搅匀。
矮桌上还放了一瓶牛胆汁,想来恐怕是某个嘴硬的家伙送给他的礼物。
达芬奇虽然忌惮政治与争斗,可在艺术面前始终宽和而又包容,哪怕是面对波提切利也不例外。
“话说回来,”她思考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道:“你为什么……被叫做小桶?”
“他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波提切利瞥了她一眼,扬起了笑容继续刷着色彩:“我哥哥圆乎乎的,又有些矮,所以大家都叫他小桶。”
“后来,我的父母亲觉得这个昵称太可爱,索性也这么叫我。”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传开了。
海蒂注视着画面上逐渐有了层次和细节的边角,下意识地感叹道:“这么多线条,全都画下来恐怕要好几个月吧。”
“可能要一年,甚至更多。”
正在交谈之际,她突然听见了一声轻咳。
是谁?
“是列奥纳多。”波提切利头都没有回:“他在侧门那,你过去吧。”
“哎??”
你们两现在这么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