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傅白所说的话，的确是如今天下最真实的写照。战争成为家常便饭，背信弃义，朝盟暮判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仁义在此时，成了纸上空谈。
魏国的确如同傅白预料的一般，不仅没有答应借粮，还趁机派兵出击。
姬晏亲自率军迎战。
大军的统帅，傅白向姬晏推荐了数人，裴豹就在其中。
听到“裴豹”这个名字，姬晏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裴豹就是当初公孙虔带去卫相府逮捕傅白的武将之一，早在孝公之时就与傅白有仇。
傅白核对着储粮调度的政令，微微垂着眼，“我与裴将军有仇，但也不过私仇而已，私仇不干公事。”
——但他们可从没想过，私仇不干公事。
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姬晏若无其事地与傅白谈起关于饥荒调度的事情。
这人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事情。
有些可笑的就是这点了。明明是亲手推翻旧礼，说起仁义就带着嘲讽的人，心里装的却是整个天下，行事比那些满口“礼乐”的旧贵族更符合传说中的“圣人之道”。
私仇不干公事，权势在握不谋私。
三年过去了，姬晏就没见过傅白纵情享乐的时候，除了处理政事还是处理政事。唯一的空闲，就是他一人在石亭中自酌的时候。
姬晏总是忍不住想起，那次他直接问傅白“你想要什么”的时候，傅白毫不掩饰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图谋。
这人想要四海平，天下一，雄图霸业，名扬八方。
如此地野心勃勃。
幸好。
姬晏想。
幸好他是夏国的君王，幸好他有这夏国占地千里，所以这人才会离开遥远的荆楚之地，不远万里而来。
大军的主将最终定了裴豹，而这一次，不仅仅姬晏将亲自率军，傅白也将一同前往。
在傅白的谋划中，这是只许胜，不许败的一场战争。
在此之前，孝公的时候，夏国虽然收回了河西之地。但魏国掌控着尧谷关，就如同掌握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如果这一次，能够夺下尧谷关，那么夏国出关可长驱直入攻打中原，入关可凭借天险固守咽喉。
尧谷关，必夺。
傅白心中乾坤自定，有人却满腹疑惑。
这人就是由傅白推举的裴豹。
裴豹自认为和傅白有仇，孝公的时候，他因为延迟传命，被处以刑罚。如今的夏王刚登基的时候，他还随公孙虔前往卫相府，手下的兵刀剑毫不掩饰地亮给傅白看。
这些仇，怎么看都不算小。
结果公孙虔却派人来告诉他，是傅白向王举荐他的。
裴豹弄不清楚这位年轻铁血的相国到底想干什么。行军的时候，他故意从傅白的坐舆边经过。
他透过结軨向车舆内看去，一条条细木纵横交织组成的结軨将光线切割成一块块，随着车马前行跃动。斑驳变幻的光影中那位年轻的相国宽袍博带，薄玉高冠，眉眼似望舒。
烨然若谪仙。
一位以冷血手段推动整个夏国剧变的……谪仙。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魏国不知道，早在夏国派人前往魏国借粮的时候，傅白已经开始调度粮草了。魏君决定攻打夏国的时候，粮草已经调度完毕，夏国此次出征的军队也已经决定完毕。
经过傅白变法的夏国，早就被打造成了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一令之下，整个国家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