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点了一盏烛台的酒馆雅间里因帘幕全都放下,显得有些昏暗,但浓郁的酒香却似是能把这有些压抑的夜色冲淡许多。
沉着脸坐在软榻上的闵柏衍看着段恒毅在昏暗的雅间里忙进忙出,原本还带着怒气的脸上渐渐变得有些无奈起来。
环顾了一眼这被遮挡得密不透风的雅间,又想到恒毅如今在楼下来回取酒拿吃食连灯都不敢点,他心里最后的那一丝怨气也都消散。
也许是在他见到恒毅的时候开始,被隐瞒的那顾怨气和怒气便都已经消散,再也没有什么比恒毅还活着更重要了。
恒毅活着,他便不会是孤身一人在奋战,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转身,在他的身后都会好最好的朋友在支持着他。
他可以把自己的后背放心交给恒毅。
他更愿意看到婉儿的脸上充满喜悦,婉儿要的幸福只有恒毅能给,是他让自己的心渐渐偏离,但他却并不后悔。
婉儿十分美好,值得有人去用心呵护。
独自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听着楼下楼上来回往复响起的咚咚脚步声,闵柏衍不由地低声笑了。
渐渐地,在他眼中便有泪光浮现。
当初,听闻恒毅和大将军连带五千轻骑出了事的时候,他没有哭,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时间去悲伤,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现在,见到恒毅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他面前,当他那一颗高悬的心终于平稳落地时,却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真好啊,他的挚友、他的袍泽兄弟,还依然在,且会一直在!
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闵柏衍敛起了脸上的笑,同时也从容地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看上去神色与方才无异,甚至还更加严肃了几分。
一心都在金陵的暗巷中,能突然碰到闵柏衍这件事上的段恒毅,并没有留神听到闵柏衍的低笑声,且他这会儿也正满心的忐忑。
柏衍突然杀了回来明显是来势汹汹,在暗巷时他没有还手,更加惹得柏衍不痛快。
原本这件事就是他隐瞒在先,算是一种欺骗……
摆好了几样下酒菜,又出去到门口拎了两坛未开封的酒,段恒毅这才脱下鞋靴盘膝坐到了闵柏衍的对面。
“还生气呢?”
段恒毅一脸歉意的笑,说罢话后,便啪啪两声拍开酒坛封口处的黄泥,揭开红绸布后,递一坛到闵柏衍手边,自己便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满碗酒。
“你要是还不说话,我就只能以酒赔罪了,你也看到了这处是酒馆,旁的没有,酒肯定是管够的。”
端着酒碗,段恒毅口中轻笑了一声。
闵柏衍抬手按下段恒毅的胳膊,“你先把酒放下,你说这事要是你你气不气?”
“气,简直要气死了,恨不得毒打你一顿出气。”
段恒毅毫不犹豫地回道。
“哼,你这意思是说我打也打了,现在气也该消了呗?”
闵柏衍被段恒毅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给气笑了。
“你要是没消气,喝完这顿酒你再打我一顿,打完我消气了,就赶紧回瑜城。现如今你该在瑜城而非金陵,要是有人看到你出现在金陵,陛下那里你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段恒毅收敛了脸上的笑,无论是话语还是神色都满是严肃。
“吃不了兜着走?你以为这回我就能吃得下吗?”
闵柏衍讥笑一声,随后抬手给自己的碗里也倒上了酒。
“先不说这个,眼下说得是你的事,别想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