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往生阁对他动手之前,相别辞曾用两生之印向他传来消息。但待他脱困,无论怎样发动神识,都再寻不到那少年身上半点气息
离离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白衣青年修眉一沉,带着病气的苍白脸庞更白几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御风疾飞,袍袖如云。云中人轮廓荏弱秀致,一如秋风残花,只是残破的风花不会有那样凌厉决然的眼神。
那是一双好像能抽出刀来的眼睛。
风从他身边过,都化为刀风。
明月悬已无法控制周身的杀气,虽然他明白以相别辞的法力不会轻易出事,但第一次失去联络还是令他心神惶惶。
你在哪里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不再习惯孤身一人了。
他修过无情道,不是因为他多么看破红尘多么想当和尚,只是因为他体内埋着魔气,修行的功法又正与之相克,说不定哪天出了岔子就要一命呜呼。
连自己未来都难保的家伙,拿什么给别人承诺,凭什么奢想朝朝暮暮。
他在这世上行走,怀揣着谁也不知道的秘密,直到他遇上另一个血脉里有怪物的少年。
磨刀百年,刀可利绝天下;读书百年,书可倒背如流;修心百年,千锤百炼的心仍挡不住命运的惊鸿一面。
难怪天命会令他杀死那个少年,他会是他一生中唯一跨不过的那道难关。
明月悬喃喃道“果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害人的小怪物。”
能够隔绝两生之印的,只有鬼神之地。
佛刹海的禁地,便是这样一个“鬼神栖居之所”。
相别辞打从踏进此间,脊背上的寒意便再也不曾消退,活像是附体怨鬼,贴着你血肉纠缠不休。
他来这里是见妹妹的,为何血亲相见,却会带来如此不祥的预感
眼前是雕了半面山的大佛,瀑布自佛手间奔涌而下,正是云涛霄浪、倒倾星河,每一滴水珠都是一滴洗濯人间的杨枝甘露。
崖前九重塔,宝石地,金辉宝光交映如梦。
最堂皇入世之处,最缥缈出尘之处,二者竟可合二为一。
在七宝华堂与清崖巨佛交界之处,立着一个白衣僧人,他的形貌亦如此地一般,雍丽而不染尘。
僧衣长发,气如昙华。
相别辞只是轻轻扫他一眼,仿佛视而不见“我只想来见我那个妹妹,见不到,我就离开。”
“不会让您失望的,殿下,公主就在这里。”
黑影缓缓在空中现形,它向相别辞鞠躬,姿态恭敬,可总令人觉得它那双黑暗中的眼看的是另一个人。
昙华天僧也平静望它,对它突如其来的现身毫不惊奇,仿佛这一幕早在心中演过千百次。
千百次,在檀香中默然冥想的时候,玉指划过泛黄经卷的时候,都在等待这一刻的发生。过去每一个平淡如水的日子,川流到海只为汇成此刻。
僧人开了口,头顶三千烦恼丝在风中飞如飘蓬
“人间万事,由因缘起;诸法因缘,皆由心生。我们居然能够重逢,看来你我的心从分别的那一刻起,都不曾真正放下啊。”
佛偈有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人世间所有的举动都只是心动。如此说来,会相逢,一定是因为心怀再相见的妄念。
相别辞也读过许多经卷,这些话他听得懂。一下便明白,这魔门黑影竟与仙门名士是多年的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