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来钟,已经喝出点微醺意味的孟鹤堂,被他没喝酒要开车的小搭档搀着,一步三别的从他那干爹家里拜完年出来,往地下车库里头走。
贴着大红对联的防盗门一合,就看不见屋里头于谦松垮垮的笑脸和郭德纲那蟠桃儿似的发型,连着没走的几位师兄弟的欢声笑语,一道儿关在了里头。
相声界讲究台上无大小,台下论尊卑,于谦于老师的一家老小一年到头比他们这些个逗哏的都辛苦,到了年关——先来拜会拜会师父协同干爹,是个理所应当的事儿。
孟鹤堂没喝多少,就是上脸,迎风时候面上先涌起一阵春风化雨的红光,他懒驴似的挂在周九良身上,像他身上一个酒香四溢的大型摆件。
周九良伴着他那酒香四溢的摆件搭档走到车库,小区里头没人溜达,就他二位——独一份儿,高楼幢幢里皆是人影攒动张灯结彩,里面儿的年味儿几乎要冲出屏幕的撞进孟鹤堂眼里头。
他这一年的疲惫和辛苦才缓缓倒出空来,给他咂摸出一嘴滋味儿。
周九良从他孟哥裤兜儿里摸出车钥匙,摁开车门,滴一声在空荡的车库里漾了两圈,意犹未尽的散了。他把孟鹤堂按进副驾驶,自个儿钻进他隔壁座儿,先佯装点火,实则拿眼偷瞄孟鹤堂是不是看着他呢,趁着他孟哥出神,周九良动作迅猛,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车座椅背往后稍微调了那么一调。
……这绝不是因为他比他孟哥肥美了一点!而是年关天儿冷!衣服厚实!
周九良调完座椅,又倾身到副驾驶那边,给孟鹤堂拉出安全带扎上,他穿的多——就当是穿的多吧,动作不大方便,眼见那一脑袋钢丝儿小卷毛在孟鹤堂脸上都要蹭出个花样来了,那安全扣还就是死活不让他解决自己的单身问题。
“哎哟……这头油味儿,怎么着,狗粮老师,您要盘我啊。”孟鹤堂给他蹭乐了。
“去你的吧,你可别和岳云鹏似的,坐在车上,张开嘴……好嘞。”那安全扣终于听话的插剑入鞘,周九良满意的拍拍他孟哥胸口,坐正了,一边发动一边把那话说完了,“喝多了,那屁股脸一开车一张嘴,嚯,头也不低,就呕呕呕呕——”
车灯自下而上的亮起来,周九良缓缓踩住油门,没待车身溜出几米,那一路都寡言少语的孟鹤堂却突然凑过来,啪一巴掌,揿在车喇叭上。
车喇叭是好喇叭,敞亮,就是给周九良吓一激灵。
他第一反应想找扇子敲他,可车里没有,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在他孟哥车里拎出一本杂志,没使什么力气的摔他身上,嘀嘀咕咕的抱怨:“吓我一跳!”
孟鹤堂咧着嘴冲他笑的红光满面,像个挂在车里的大红灯笼,大红灯笼豪情万丈地指挥:“走!回家!”
“行,咱回家。”周九良从善如流的踩住油门开车,余光觑着他孟哥在光影里明明灭灭的侧脸,也不自觉的在语气里捎上点轻快的笑,“咱回家过年咯!”
北京城难得不堵车,他俩一路疾行,也算是四舍五入的享受了一把早前王孙公子在紫禁城里飙车的感觉,周九良看着稳稳当当,实际内心估摸着没能超过五岁,路面空荡无比,只有偶尔一闪而过的电子警示牌提示:北京市交警支队祝您新春快乐!开车一滴酒,亲人两行泪。
孟鹤堂沉默的任由他飙车,伸手打开车窗,北方的夜里总有些刺骨的寒,夜风裹着年味儿一起没头没脑的涌进孟鹤堂的窗子,吹的他那点微末酒意俱散,灵台清明无比。
而立之年的孟哥再次轻轻咂摸一下那滋味,后知后觉的在里面尝出些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