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之间,羽人大军的八百里营地一片杀声震天。
往日白若春雪、鳞次栉比的成千上万顶军帐,此刻烧成火海。烈焰火光之中,他的那些同袍下属,好友弟兄们一个个相继在敌人的铁骑屠刀下血溅当场,无数至羽凝结光翼企图飞至半空反击,然而还不待他们弯弓搭箭,已被地上密如蝗虫的火箭射杀。接连不断的火炮射入营地,霎时间炮声轰隆,火光冲天之后,地面上被炸出一个个土坑,土坑里尽是羽人军士们的残肢断臂和丢弃了一地的兵刃盾牌。
那些倒地而亡的羽人他全都叫得出名字,他们或曾一道策马扬鞭,或曾一道饮酒谈笑,或曾共赴沙场,或曾一起畅想过若有幸不用马革裹尸,平平安安回了家后他们想做什么。
大部分人,不论出身不论贵贱,在那样亲密无间的时候都会说些很琐碎很寻常的话。雷修古记得很清楚,有贵族出身的年轻人带着羞涩表达娶妻的愿望,他想娶真心喜欢的姑娘,而不去管对方是至羽还是俜羽,哪怕不能凝翼都没有关系;有嗜武如命的弟兄缠着他请教剑术,用三坛陈年佳酿想换他一招剑招;有久经沙场的老部下喜上眉梢,偷偷塞给他一个红鸡蛋,因为不久前他才知道家中的妻子给他生了盼望已久的女儿,他们夫妇已被几个调皮捣蛋的儿子烦得够呛。
雷修古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目眦尽裂,他狂吼一声,身后骤然张开巨大的光翼,一飞冲天,杀入阵中。
他手持重剑阿桑提便朝临近一个敌军当头劈下。剑锋锐不可当,立即将那人斜劈成两半,温热的鲜血浇了他半身半脸。雷修古胡乱一抹,连劈三剑,剑剑犹如开山劈川,重剑所过之处所向披靡,敌军的重重包围渐渐被他杀出一条由尸山血海铺就的路。
然而雷修古也是人,他握着重剑浑身疲惫,双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仅凭一腔血气握紧剑柄,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倒下,可在倒下之前,他只想再杀多一人,再杀多一名敌军陪葬就好。
忽然之间,有同族至羽振翅疾飞上空大声呼唤:“雷将军,快救陛下……”
那人话音未落即被利箭当空穿心,挣扎几下后自半空中倒栽而下。
雷修古大骇,他忙提气凝翼,哗啦一声巨大的光翼展开,雷修古费力飞起来,边飞边舞剑挡去数箭,果然发现远处羽皇正孤身作战,那一身象征皇权的白色盔甲早已沾满血污,然而羽皇依然临危不惧,他反手砍下一人头颅,可其身后却突然冒出另一敌人举着长戟便要偷袭。
雷修古立即拼尽力气飞了过去,他于半空中将重剑飞掷过去,嗤的一声,剑刃穿透敌人盔甲,那人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剑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随后一口血喷出,重重仰倒在地。
雷修古心里一松,再也支持不了凝翼,自空中急速摔下,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那,忽然间四下尽皆寂静,他诧异地抬头,发现周围的战场陷入一种古怪的凝固中,厮杀的人还举着刀,射箭的人还弯着弓,一枚□□弹悬在半空将落未落,所有人突然都静止了下来。
“你快死了。”一个身披白袍,头脸俱被遮得密密实实的人凌空飘到他身边,带着恶意轻声笑道,“看,你死以后,你拼命保护的陛下也难逃一死,你死得毫无价值。”
雷修古看过去,果然,羽皇与他一样也将要力竭,而他四周不知何时围上一圈又一圈的黑甲骑士,个个张开铁弓,箭矢闪着幽蓝的光,远远望去宛若围成一朵重瓣墨菊。
“想救他吗?想救你的陛下吗?”
雷修古点头,他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匕首。
“刺下去,朝你的腹下左侧一寸位置,你死了,我就饶了你的皇帝。”
雷修古举起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