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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南城,陋巷。
一间破酒馆,栅板开裂,糊窗户的纸稀烂如絮,偏偏能斜插一旗,上面歪歪斜斜绣着三个大字“武备馆”。
此刻酒馆油腻腻的门帘突然被人撞开,两个少年拉着手狂奔出去,他们身后追出来酒馆老板娘,荆钗布裙,身板瘦得像面人,一开嗓子却气吞山河:
“万东牒!你个龟孙王八蛋,有种他娘的别跑!再敢来这坑蒙拐骗,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腿!”
她吼声极大,尾音穿透甚远,话音未落,一根扫帚已横空飞来,虎虎生威,跑在前头的少年忙把头一低,扫帚飞过头顶,直砸墙面,啪一声砸出一个小坑。
跑在后头的少年年纪较小,见此有些被老板娘的飞天扫帚神功吓到,呆呆停下来回望,另一个较为年长的少年百忙中一巴掌拍他脑袋上骂:“看屁啊,再看下个被砸出坑的就是你的脑袋!”
他骂完不由分说拖起对方再度奔跑,仗着身姿灵活,熟悉地形,很快左窜右窜,从一条狭隘斜巷跑出,直达南城的通衢大道。
大道商铺林立,人来人往,两个少年很快钻入人流淹没其中。
一直跑到大道分岔口处,年纪稍大的少年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路旁台阶上,他生得手长腿长,一张脸未见得多俊却分外精神,尤其一对眼珠子灵动狡黠,仿佛咕溜溜一转就能冒出一个坏主意。他扭头看到跟着跑的小少年傻愣愣也坐下,忍不住举起手照他脑袋又给了一巴掌。
“进那馆子前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忘了?”
小少年扁嘴,一双耷拉眉越发垂下,小声道:“挑那个人衣服的毛病,别惹老板娘。”
“对啊,我让你挑他穿的戴的不对,是为了显得你出身高贵见多识广,结果你结结巴巴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小少年一本正经地背道:“嗯,披云巾太俗,鹤氅铺地未成月状,应取苑州飞雁翎羽尾端所制。芦花蒲履不是晋北长廊一带所产芦花,美中不足……”
“你这不是背得挺好的吗?怎么一到人前就说得一塌糊涂?”
小少年怯怯地道:“因,因为那会老板娘正好端一盘肉包子走过去,好香的。万东牒,我饿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被唤为万东牒的少年没好气地道,“原本这次诓那个外乡人出血,往后几个月不愁吃穿,都被你搅合了,还想吃的,做梦。”
小少年沮丧地低下头。
“你不是魅吗,怎么比人还能吃?”
“不知道,可能我在黑森林时没照到阳光,所以成人时有先天那个不足……”
“我才不足,”万东牒抽出胳膊给他看,“瞧见没,我才细胳膊细腿,我还得养你这没用鬼,我他娘的不足到底了。饿了是吧,忍着。”
“哦。”
“再不努力挣饭吃,老子迟早有天卖了你,听说西城那边好些妓寨楚馆专门要买魅,养好了挂出来个个是头牌。”
“我长得不好看。”小少年认真地道,“你们人族总是骂我丑八怪。”
万东牒口气万分嫌弃:“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所以啊,除了我没人愿意要你了晓得吧?说,下回听不听我的?”
“听。”小少年立即点头,“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屁用?是能换吃的还是能换喝的?”万东牒从怀里掏出两个硬馒头,递过去一个,“喏。”
魅族少年咧嘴一笑,接过飞快啃了起来,仿佛那不是一个硬馒头,倒是王城内廷流出来的御点心。
“真是,长得丑,生得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