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枯大师拈起那碎步娃娃,翻开略略一看,便叹息地闭了闭眼。
他早该想到的。
——其上所书,正是六皇子允缙的生辰八字。
太过明显直接了,以至于明显直接到,就算明知道这玩意儿其实啥也不是啥也没用,展枯大师也大概预料到,自己今日,是十之八/九劝不下那位要怒发冲冠、大开杀戒的皇帝陛下了。
“十一,”婉贵妃之母,谢郎中谢域之妻,华郡谢氏的当家夫人,惊惶地站在堂上,震惊又愤怒地质问地上跪着的年轻妇人道,“你身上为何会带着这种东西?你又为何要带着这东西来入宫见你姐姐?我待你一向不薄,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你到底是何居心?”
已经出阁嫁人的谢十一,也就是谢清雅,艰难地被扣在地上张开了嘴,颤声道:“冤,枉,我是冤枉的……”
婉贵妃坐在堂上,脸色煞白,手颤抖个不停。
——她再是傻,也意识到,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非常严重了。
她们未央宫这是被有心人刻意构陷了!
“谢夫人又何必如此急着撇清呢,”章含眼皮一挑,皮笑肉不笑道,“到底这东西是这位年太太自己带进宫的,还是本来就在这未央宫里正好撞上我们搜宫时放在了年太太身上的,这可暂时没有定论的呢?具体的案情,还要陛下亲自来审判呢……全都带走!”
章含一声令下,殿上除了婉贵妃和谢夫人之外的仆妇太监们,全被慎刑司的太监一拥而上,全都给按走了。
“大师,冤枉啊,”谢夫人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看着展枯大师站在那里,急得祥林嫂附体,逮着个人便絮絮叨叨道,“我从不知那贱人竟有如此祸心!此事与宫里无关,与娘娘无关,全皆是我识人不清,带了豺狼进来,冒犯了皇贵妃娘娘,绝非我谢氏本意,大师明鉴啊,这事儿跟娘娘……”
“阿弥陀佛,”展枯大师合掌道了声佛号,摇了摇头,平静地转身走了。
章含带人急上谨身殿,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与展枯大师所预料的一模一样,成宗皇帝见了那娃娃之后,果然雷霆大怒,整个未央宫被围,谢清雅直接被下了诏狱,宫中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又与展枯大师所以为的方向,轻轻地拐了小小的弯,朝着另一个微妙的态势发展了。
谢清雅在诏狱里,没有熬过一晚,当夜便去了。
翌日朝会,各方人马不约而同上书,就华郡谢氏在自孝宗朝间到如今的五十多年间,依仗世家豪族之威,做下的种种仗势欺人、纵仆伤人、欺男霸女、强抢良田、媚上倨下、科举舞弊等数百条罪名,各色各样五花八门,全一股脑给参了出来。
一时间,朝野上下,“倒谢”的风头一时无二。
可这,却反而让成宗皇帝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谢家那个已经出嫁了的庶女不该死的那么快的,她一死,这事儿再跟未央宫“没关系”也成了“有关系”了。
这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我就是在顶罪,我就是个替死鬼。
成帝闭了闭眼,一时竟然不知道这一出是纯粹赶上了的意外,还是有心人为了倒谢家而故意设计的一出了。
郇府中,允僖愤怒地踹开了郇瑾卧房的大门,一把将他从床上拎了起来,死死掐着郇瑾的脖子,愤怒地质问他:“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拿小六的身体开玩笑?”
郇瑾昏天暗地地忙了半个多月,刚躲在屋里倒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