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晟一时间又踌躇了,他自然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是谁的,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从徐州府要假死遁逃、为什么他今天,要来郇府这一趟呢?
允晟犹豫片刻,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两天的举动实在是很反常冒失的。
假死本是他一人的选择,为了什么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从小到大,除了在储位之争中途的那段犹豫上,剩下的日子里,他一向是个目标清晰、目的明确的人,无论对任何事。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并且发自内心地愿意为自己所有言行导致的任何结局和结果负责。
原来的时候,他还曾羡慕过老四的恣意不羁,但他很早也便意识到了,自己与老四终究是不同的。他到底,骨子里也还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但此时此刻,站在此地,允晟突然迷茫了。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允晟在心底质问自己,皇太子假死的事情牵涉重大,此事既为他主谋,他自然做好了如若万一,就真的做一辈子凡夫俗子、再不与洛阳相认的结果。但这其中的魑魅魍魉、迷雾诡谲,为何要牵涉一个无关的无辜女子进去呢?
我今日来寻她,或可能成全我自己那浅薄不知何起、而今莫名悸动的情愫,但,我真不会害了她么?
我到底是对她生了某种放不下的情意,还是仅仅只在感动我自己?
更何况,大庄的皇太子已经死了。
如今的我,又该拿什么身份去说那些已经算得十分“不合时宜”的语句呢?
允晟眉头深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还是转身打算离开了。
身后突然嘎吱一声,门被拉开了。
郇如站在门口,扶着门框,一句话都没说出口,眼泪先稀里哗啦地落了满脸。
允晟震惊地僵在原地,整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说来好笑,从小到大,他见过不少女人哭泣,或楚楚可怜,或娇泪盈盈,或梨花带雨,或……总之,多是凄楚的,哀怨的,带着点凄凄切切的愁苦味道,似乎带着无尽的愁怨之色,还真没有一个,是郇如这样哭的。
与其说是流泪,不如是发泄的那种哭法。
咳,允晟竟然不合时宜地想到,有点,类似市井女子与人争执失败后的那种哭法,倒没有多少委屈或者惹人怜爱的意思,纯粹是感觉气不过。
“郇,郇姑娘,”允晟有些被惊着了,愣愣地开口安抚道,“你别哭了……”
“今天是头七么?”郇如一边拿了帕子掩住眼角,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头七要来回来找我啊!”
允晟怔了怔,沉默片刻,等郇如哭尽兴了,然后默默掏了帕子出来,递到她手边,沉声道:“虽然……但,我不是孤魂野鬼。”
郇如的脸色微微扭曲了一瞬,抬手握住允晟的指尖,摸了摸,冰冰凉……
郇如的神情顿时又一言难尽了起来。
“咳咳,”允晟一时开始感觉有些头疼了起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尴尬道,“在徐州府的时候,事急从权,有些事情,说来话长……”
“那就请太子殿下长话短说吧。”郇如崩溃的情绪发泄了大半,人也冷静了下来,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了起来。
——再怎么,郇如也不至于矫情到认为,如果裴允晟真的化成了孤魂野鬼的话,头七这么珍贵的日子,还会留给自己了。
虽然如今一个已经死了的大活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