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学校、医院、养老院、还是焚尸炉。
“卢先生,你当年做院长的时候,这些就这么专业了么?”
听到这话,卢先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沉默良久,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们这会儿又来到了那片树荫下,肖沥停好了轮椅,走到了他面前,蹲下来,他将自己的发现和推论毫无保留的描述了一遍,他发现他越往后说,卢先生就越沉默。
“我是不是都说对了?”
学校、医院、养老院、焚尸炉,蛛丝合错,不论怎样划线都能行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几乎吧……”卢先生的声音变得微弱。
“……”肖沥看着他沮丧的脸,笑了一下,“结合现在我了解的一切,我对我爸的理解又更深了一些,我原本以为现在是我们彼此放弃的阶段,但没想到他想的不是放弃,他想到的是破釜沉舟。卢先生,我曾以为就算我永远不妥协,也不过就是在此被□□一生,现在想来我真是把人心想得太好了。”
是啊,如果这里只是一个位于深山里的隔离区,为什么学校已经建校二十年了学生的人数还是那么少?那些最后成为护工的大概是小糖片这样的人吧?其他人呢?特别是他呢?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需求,他爸为什么还要给这里这么多钱。
“你爸就这么想治好你的同性恋么?”卢先生不知说什么好。
肖沥冷笑了一声,“他毫不犹豫的和自己的发妻离婚,和我那个漂亮却毫无廉耻的妈妈结婚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我妈生出了我。他的医生说他生育能力低下,我猜大概不是低下,是已经根本没有了吧,要不他早就放弃我了,你说是不是?真是讽刺啊……挣扎一生才得到的唯一的儿子,竟然是同性恋,对他来讲大概算是天打雷劈。”
“别用这么恶毒的词来讲自己的妈妈……”卢先生提醒他。
“这不算恶毒,”肖沥觉得自己不算恶毒,“我只是实话是说,如果她真是个稍微有点廉耻的人,她为什么要和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有妇之夫厮混在一起?还能接受对方要求做试管婴儿的条件?哦,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试管婴儿,做这个可要受很多的苦,和什么按耐不住情愫完全是两回事。”
“但你也可以治好自己的同性恋,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逼自己走到这一步。”卢先生和肖沥认识已经快两年,这是他第一次从这孩子脸上看到愤怒的情绪。
“……”
卢先生说得对,所谓’同性恋’和缺胳膊断腿不一样,它是不可见的,是可以隐藏的,如果肖沥愿意,他只需要向他爸低头,这样他就能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
“事情往往不会这么简单,”肖沥蹲在地上,看着他脚下被踩扁的草,“当年也许我妈也是这么想的,她大概以为自己年轻,只要愿意忍耐,终有重获自由的那一天,可看她现在呢,人到中年,愚蠢无知,懦弱滑稽,一无所有。我也可以屈服,但我也只比那个男人小四十多岁而已,虽然他没有生育能力,但健康的样子好像至少能活到你这么久,我要屈服就得至少得再屈服三十年,他在这三十年里他不只会治好我的同性恋,他还会充分的驯化我,最后把我变得像我那个白痴妈妈一样。”
被踩脚脚下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在说服自己忍耐,就好像忍耐是解决一切的良方。但其实不是,忍耐只是晚死一些罢了,忍耐只是明知会被榨干却不敢反抗的自我开脱罢了。
当这所学校的秘密都呈现在他眼前时,肖沥自己的未来也毫无保留的浮出水面,如果一个青春年少的人提前看到了注定毁灭的人生,他大概不是疯狂就是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