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辩机笑着摸摸他小脑袋，“就是给你编的，拿去玩吧。”
说着，十分自然地绕过那小沙弥身旁，冲着屋子里端坐在正中央的老和尚行了一礼：“方丈。”
“……”
里头人没说话，只是闭着眼，嘴里轻声念着什么。
辩机垂眸而立，静静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正在念的是《金刚经》的其中一部分，翻来覆去地就那么一直念，越念声音越小，直至虚无。
小沙弥一手抓着草编的小螳螂，一手拖着扫帚出去了。
虽然年纪小，很多事都还懵懵懂懂，但那小家伙可不是个傻子，看人眼色的本事低不到哪儿去。
就这样瞧着，自己也明白过来得赶紧出去，十分自觉的就在这不打扰师兄和方丈的谈话了。
而他一出去，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就跟着一起走，这小院子在这时候便彻底安静下来。
风一吹，呼啦啦的一片叶子乱动，屋里头那幽幽的香味也就跟着一起飘了出来，虽然很淡，可是辩机能闻出来，老方丈点的这檀香要比外头那一贯熟悉的味道里，还多了一丝丝的辛辣。
闻之，更易让人脑中清醒。
“辩机，方才在池水边，你为何要捉弄那高阳公主？这并非你脾性。”
老方丈缓缓睁开双眼，皱纹在他眼尾唇角纵横上下。
他这样子不笑的时候便已经很显年纪了，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便多了一倍，显得更加老态：“这是老衲头一次瞧见你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想必，其中定有深意吧。只是，你能否和老衲说上一说，这究竟是为何？”
辩机沉默片刻，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扬唇一笑，眉目在微弱阳光下映着，却显得比往常还要温柔。
他摇了摇头：“抱歉。”
老方丈长叹一声。
他既然不愿意说，老方丈也不逼他，因为心里知道，面前这人是不会做出什么坏事的，所以格外放心，不说便不说吧。
只是这么一叹息，老方丈又想到了一件事：“那这几日公主要留在寺内，虽说不合规矩，但……”
“要留，便留吧。”辩机目视前方，语气淡淡：“只是弟子要向方丈您讨个方便，半月后玄奘法师的研经会，您是已经定下了静云前去，对吗？”
老方丈笑着看他：“怎么，你不是不愿前去，又忽然问起这个。”
说完，又长长哦了一声：“改主意了？”
“是。”
辩机垂眸，敛去眼底情绪，无意识拨弄了一下腕上的佛珠：“弟子想去瞧瞧。”
“你愿意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老方丈慢悠悠起身，冲着他招了招手：“来，你先进来，有个东西可得让你瞧瞧。”
进了屋，老方丈带着他便到了后头一处隐蔽之地，然后在那厚厚的书卷之中，拿出了一本略显破旧的经书。
借着烛光，辩机看清了上头的字，不由得微微皱眉：“这……”
“这是前些日子，一位施主带来的，说是玄奘法师亲自交于他手上，要他一定带到这里，并且不能让旁人知道。”
“这上头，记了一小部分玄奘法师在西域的所见所闻，以及……”
老方丈不说话了，而是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轻轻写下了三个字。
——路线图。
三字落定，带着沉重的压力，忽然间便压满了整个屋子。
辩机阖上眼，表情未变，心底却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