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半空,座席仅次陈太后、周皇后的念浅安独坐尊位,实在明显十分打眼。
她仿佛看不见听不见,正旁若无人地吭哧吭哧掰腿,一副试图捻指打坐的模样。
目瞪口呆的众人:太子妃是瞎了聋了还是疯了?这什么奇葩反应?
连带被关注的四大丫鬟想着东宫这阵子没少暗中动作,心里虽多少有底,面上仍难免紧张,边承受注目礼边输人不输阵,拔高声调给念浅安撑场,“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艰难打坐眉眼半垂的念浅安:“……我想试下能不能原地坐化,好度过此劫。”
撑场失败并且紧张不下去的四大丫鬟:“……不,您不想。”
同样惊疑不下去的众人也:……不,您可别。
本来剑拔弩张的殿内殿外,此时不分敌我想法有志一同:传闻中骄横蛮横当众打过人的太子妃,敢不敢再不着调点!
全员表情逐渐冷漠。
苦中作乐的念浅安则表情逐渐变态,腿一抻眼一抬,捣完乱镇住场正打算来一波苏且王霸的唇枪舌剑,就被乍然响起的碎瓷声吓得差点弹起来。
“真要原地坐化,也不该是太子妃!”贤妃砸完酒盏砸酒樽,抄起片大肉的匕首癫声大笑,“这是皇上的后宫,能做后宫主儿的是太后是皇后!轮也轮不到椒房殿的阉狗乱吠!横竖我活着不过是为了年年能给我的小五上柱香,今儿谁不让我好活,我就不让谁好死!”
她静时如寻常妃子,动则如狷介狂生,一语惊醒座中人。
“贤妃妹妹这话很是。”德妃无缝衔接,不提五皇子只提皇上,“我侍奉皇上多年,又有幸协理皇后宫务,倒不知一向励精图治的皇上,何时成了公公口中朝令夕改、不顾朝野安稳的昏君了!”
她敢说,椒房殿的总管太监却不敢应。
“公公莫不是怕落人口实?”大方氏缓缓起身开口,“我幼承庭训,只知天地君亲师,只认宗法国法律令。公公不敢答,就换个敢答的,仔细明白地说清楚,公公带兵而来奉的是哪道圣旨哪条律法?”
她是孔氏主母,背后站着衍圣公并天下学子,莫说一个阉奴,便是君王也不敢轻慢。
衍圣公夫人和她并肩而立,看向女儿的目光似哀似怒,“椒房殿若是假传圣谕,便是天地祖宗都不能容的大逆不道!”
姜贵妃不在,七皇女也不在,形单影只的乐平郡王妃白着脸轻闭眼,声线支离破碎,“母亲,伯母,你们或许不信,眼下究竟怎么回事,我并不知情。”
衍圣公夫人心里是信的,面上却红着眼扭过头不再多看不再作声。
大方氏心里也是信的,面上却目光如电出手亦如电,一把扣住乐平郡王妃,仪态依旧端严语气依旧娴雅,“我这亲侄女好歹是椒房殿的亲儿媳,公公’请’人之前,不如先和郡王妃将事情掰扯清白,也好安大家伙的心。”
她看似责难,实则维护。
毅郡王妃深看乐平郡王妃一眼,即不为难也不理会,别起裙摆撕烂中衣,绑起宽袖挺身而出,“两位母妃和几位夫人所言甚是,我做晚辈的不敢说巾帼不让须眉,但不敢丢皇室尊严长辈的脸,谁想强行带人走,谁先问问我肯不肯!”
她男人奔赴前线,身后娘家军威甚重,在座武将家眷几乎一呼百应。
殿中无形间立起一道净是云鬓凤钗、环佩叮当的人墙。
裴氏站在人墙正中,从来温和的面色满是凛厉,“国公爷是大军机,魏大都护坐镇军中,魏二公子尚在朝中,我倒要看看,谁敢犯众怒,谁敢置边关朝廷安危于不顾,做那公然作乱的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