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乾轻声嗤笑,缓缓摇头,“你打小聪颖,书又念得好,可叹聪明反被聪明误。你那点小心思小动作,还当自己藏得多深做得多隐秘?你难道不清楚刘家是念家外家,是东宫外戚,和太子太子妃密不可分?你清楚的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求的不是刘家前程,而是自己一个人的富贵。十年寒窗,万千道理你读不透,只抓着富贵险中求这一条不放,你认谁为主不好,偏偏认尚郡王那个伪君子真小人?乐平郡王敢谋逆,你敢不敢说其中没有尚郡王的手笔?
自诩聪明的人犯起蠢来,真正是个笑话。论城府心性,太子妃都比你这个做表哥的强百倍。若非东宫自有成算,太子妃还肯给我留脸,你以为你和尚郡王还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我这个做祖父的,也给过你机会。
既然你不孝,就别怪我不慈。等今日事了,你就收拾包袱回祖籍,好好儿结庐守坟,为你早早过世的祖母尽一尽孝道。哪天我死了,你那庶母生出儿子,能掌家做官了,你就能回来了。”
他不悲不怒,语气平缓,应和着自鸣钟轻微声响,愈单调愈无情。
刘青卓听在耳里乱在心里,乱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抖袍跪地,深深泥首,“自二皇子出事儿后,孙儿已知认错主做错事。孙儿自认抽手及时,求祖父看在孙儿真心悔过的份儿上,饶恕孙儿一回。”
刘乾纵声大笑,大摇其头,“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信不信?你即不服又不甘,更有怨恨。易地而处将心比心,魏无邪那三个小子可曾不服不甘,可曾怨过恨过?我告诉你,不曾。读书人为官者,名声重于性命。
魏无邪不要名声不顾官声,为的是什么?为的是魏家祠堂至今空空荡荡,连块像样的牌位都无从供奉。他赔上官途声誉,饶是将来夺回安西四镇立下军功,也不可能重回京城重掌大权。他那三个小子,仕途也到头了。
他们父子即是皇上的棋子,也是弃子。魏无邪老奸巨猾,但目光长远胸有沟壑。放弃魏家两代,图的是魏家后代。只要太后肯抬举魏夫人,只要魏家子孙流着陈氏的血,往后坐上龙椅的只要不是昏君暴君,至少能再保魏家三代富贵。
若是子孙有出息,朝堂中迟早会再有魏家一席之地。魏无邪拼的,是为人家主为人臣子的风骨。你扪心自问,除却自傲自负,你可有风骨可言?你父亲生性敦厚,你母亲糊涂无能,你这样左心歪性的人再留在家中,不过是祸害。
我再明白告诉你一句,皇上乐见刘家后继无人,却不乐见外戚坐大。我临到老重新入仕,趟这滩浑水,听凭皇上使唤,为的不是你父亲更不是你。我图的和魏无邪一样,是刘家后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等我死了,才是刘家门楣大振的时候。”
比起家族,一个不听话的孙子算什么。
刘乾笑声冷酷,袖起虎符转出书案,举步经过孙子,笑容尽敛,“我肯留你一条命,你最好别自己找死。”
里间刘青卓埋首不动,外间方氏脸色煞白。
“你想为卓儿尚县主,我成全你。”刘乾脚步不停,和方氏擦身而过,“回头我就舍下老脸请安和出面,从宗室里挑个县主下降,家世人选就由不得你挑剔了。卓儿回祖籍成亲,洞房过后就搬去祖坟住。你要是愿意将中馈让给二房,我也不拦着你随儿子儿媳一起回祖籍。”
方氏张着嘴睁大眼,无声滑坐在地。
刘乾老手一背老脸一转,回看书房暗自叹息。
他费心隔开儿媳孙子,又费尽口舌道破圣心和局势,是说给孙子听,更是说给儿媳听。
儿媳到底姓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