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她藏在话里的淡淡遗憾与失落,贺渊心中发疼,忙道“抱歉。我不是有意……”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赵荞笑着耸耸肩,“其实每回听别人谈起他如何厉害,又钻研了哪一门学问,我会有些羡慕,但更多还是为他高兴。自己永远没有机会做到的事,有个与自己相似的人能做成,那也不错。”
所以就希望他事事顺遂,希望他始终是别人眼里最耀眼的那个。
“不用羡慕他,”贺渊不太会安慰人,想了又想,只憋出一句听起来冷漠又不知所云的,“各人有各人的路。你能做的,他也未必能做到。”
说完他懊恼了。这说的什么玩意儿?!
赵荞扭头,愣怔望了他片刻,却笑了“贺渊,我原本觉得今日糟心透了。多谢你。”
大早起发觉小腹坠得难受,似每次癸水将至前的症状,偏又定好今日上积玉寺,不得不出门,她顿觉看什么都火大。
他这寡淡平板冷冰冰一句“你能做的,他也未必能做到”,于她来说是意外得来却非常称心的生辰礼。
是啊,夏俨是“全才夏俨”,赵荞却也是赵荞。各人有各人的路,她虽不能像夏俨那般耀眼,可她也可以有光的。
到了斋堂,两人共桌落座,安静用斋,没什么话说,却也并不尴尬。
贺渊时不时偷偷掀起长睫觑一眼旁座专心进食的姑娘。
冬日的浅清天光仿佛在她周身包裹了一层淡蜜色的光华。随着她每次举箸,甚或就只是轻轻扇动鸦羽似的密睫,总之但凡她有半点细微动静,空气里似乎就立刻多几许叫人齿颊生津的清甜蜜香。
贺渊每吃几口就悄悄看她一眼,竟将寡淡素斋吃出千般滋味。
有点甜,有点黏,有点……
总之,大约,可能,就是书上说的“秀色可餐”吧。
饭毕,赵荞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在寺中任意漫步着消食片刻后,捂着那小手炉又进了积玉寺的禅茶堂。
天气不好,愿出门上山来的人不多,禅茶堂里只有桌喝茶静心的香客。
赵荞捡了靠窗一桌落座,略躬身,抱着小手炉轻轻抵在肚腹处。
贺渊淡声道“你那个小手炉是不是有些凉了?我去帮你换热碳。”
说来也怪,之前下雪天她出门都没见抱过暖手炉。今日为什么要抱着?
从早上出门就抱着,这会儿就算不凉,大约也没那么暖和了。
赵荞突然红脸“不用!我晚些自己去寺里灶房换。”
可小手炉最终还是被贺渊拿走了。“去灶房要经过后头那片小林,眼下正化雪,一定都是泥。你在这儿坐着喝茶等就是。”
他十一月中就提前来溯回城踩点,对积玉寺自比赵荞熟悉得多。
赵荞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姑娘家来癸水将至时不舒服,所以抱个小手炉暖暖,这种事贺大人大约是不明白的。
罢了,这人虽冷冰冰,却也不坏。若他往后能别再那么不信人地时时盯梢,那就交个朋友吧。
贺渊来去迅捷,到灶房给小手炉换好新碳再回禅茶堂,前后不过半盏茶功夫。
就这么点儿功夫的间隙,赵荞已与斜对角那桌香客相谈甚欢了。
可真是个绝不让自己无聊的性子,就这么片刻功夫也要寻人聊会儿天,倒是很能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