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衍这才有心思把人从头审看了一遍,盲人摸象一样,用不甚清晰的视野拆分下青年的五官眉眼。
这样离得近,看得久,陌生的轮廓再黑暗里仿佛一点点洇开,还真与过去记忆里的少年有了一丝重合。
哼,说他一无所有?天真。
不,只有死人才会一无所有,他还活着,要靠人多去壮声势的是地痞流氓的做派,他们这种魔头一个人就足以兴风作浪。
大雁需要合群,但凤凰是不需要的。
青年提线木偶一般等着他,但眉头隐蹙,像残余的理智正在与耳边蛊惑人心的声音做着挣扎,郁衍加重指尖力道,直到那道挣扎的力度渐小。
迷心粉的厉害之处,是在不知不觉对中毒者进行暗示,在细雨润无声中改变对方意识。
他半眯起眼,停在眉间的手指微微用力一压,放低的嗓音萦绕而上。
“谁告诉你们不周宫密道的,是你么?”
“不是。”
也是,这小子被逐走时还小,不可能对宫中部署那么清楚。
“你来回不周宫是为何,为立功,还是——”他冷下声:“为私仇?”
青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罢了,看来心性比他想的要更坚定些,郁衍只得跃过此问,继续暗示。
“既然你说论辈分你是暮春哥哥,那接下来的日子,你定然会护他周全,视他为己出,不让旁人欺负他,保护他与其他门徒的安全,对么。”
“……对。”
嗓音初时干涩滞顿,停了半晌,后用清晰而平板的声音回答道。
“我不会计较他撒谎一事,我未相信,自不会计较。”
“……听着,他只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
郁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着重强调道:“说谎什么的,一定是你想太多,都是你在以小人之心度天才之腹,如果真有异常——那也是虎父无犬子,是他聪慧过人天赋异禀,旷世奇才的光芒总会让凡人觉得刺眼夺目的,懂了么。”
年轻人睫毛纤长,长得几乎盛得住窗棂透入的月光,这个角度看去连唇角都有了温柔的色泽。
“……懂了。”
懂了就好,时间要到了,郁衍也不多做其他手脚,他两手覆住青年眼睛,感到睫毛刷抵在手心,是与主人作风截然不同的细密柔软。
机会难得,他又顺道探查了一遍青年全身经脉,覆手在对方腹部丹田上,只觉掌下暗藏灼热,内力雄浑横霸,比他的八荒独尊功更霸道厉害——
看走眼了,居然是个好苗子。
“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只是自言自语,翻身回床,突然,隔壁青年冷不丁开口了,喊了声干爹。
郁衍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虚惊一场——
青年身上的药效还未过,姿势未变,只是在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要他?是要干脆点一刀毙命,还是剐皮去肉,五马分尸?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只要一日“郁衍”没出现,他就是安全的。
人人都以为山中宝库坐拥宝藏武学无数,而能进入山中宝库的只有历代宫主本人——所以一个人再饿,也不会蠢到在大鱼上钩之前就先把鱼饵吃掉,那叫饮鸩止渴,没人会做的。
郁衍躺回原处,漫不经心的笑了。
后半夜,船外的乌云散了,月色从某个遥远的、安静的地方笼向孩童背后。
久久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