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抱着宝钗痛哭:“我的儿啊,你哥哥混账,让那样的人都欺来我们的头上。不如死了罢!不如死了罢!”
薛蟠也落泪:“我不是个东西,让人欺负妹妹,我该死!我该死!”
宝钗轻叹一口气:“妈也不必怪罪哥哥,哥哥也不必自责。思来想去,竟是我咎由自取。我只知道自己手段厉害,能将厂子管的井井有条,却不知世上还有这等无法无天之人。我一时不察,吃了别人的亏,若要说是哥哥的不是,难道还要怪哥哥不该将这等大事交给我处断吗?”
薛姨妈哭道:“他若是个出息的,岂须你抛头露面的受罪?又岂能惹上那等人了!”
宝钗低头沉思良久,笑了:“妈说的不对。一则,那厂子是我们自己家的买卖,我是薛家的女儿,叫我去管事,我却不觉得是受罪,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二则,就算哥哥如今比我厉害上十倍去,我也还是要去揽这个差事。我做这个事情,本不是因为家里无人了,非得我去当顶梁柱不可,只不过是我愿意罢了。妈若是觉得哥哥对不起我,大可不必,我倒是很感激哥哥的知遇之恩呢。”
薛姨妈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地指着她:“你……你……”
宝钗见事已至此,干脆可着一天把话说开:“女儿方才所说,愿终身不嫁等语,也不是被今天这二人激发出来的。妈若要骂我寡廉鲜耻,我也不冤枉。我只是看如今的女子,出嫁之后,一身荣辱系于他人,百年苦乐由着他人。就算如阿凤一般,嫁进钟鸣鼎食之家,也不过只能困于小小的四方天地之间,蜗牛角上计较方寸之地,岂不辜负了天地之大,我又如何能甘心。天既生我这样人,如何敢在内宅蹉跎年华。妈,女儿不愿出嫁,愿为哥哥效犬马之劳,在家里当个掌柜,也好过去别人家里做管家婆了。”
薛姨妈浑身发抖,恨声道:“好!好!我养的好女儿!让你管一个账,竟管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明日你趁早不用管了,好好在家里收收心,我这就叫官媒来给你物色人家,好过养出你这些见识来!”
宝钗跪得笔直,沉默不语。薛蟠左右一看,不知该劝哪个好,还是香菱冒死扶了薛姨妈回房歇息。胡氏不好插手他们母女的事情,趁早避了。薛蟠见薛姨妈回房,立马将宝钗扶起来,叹道:“妹妹,你有这样的志气,很好,但不必趁妈生气的时候上去摸虎须。妹妹素来比我有成见的,怎么今天反倒莽撞了。”
宝钗笑看她哥哥:“我有一件心事,思来想去不能明白。今天倒叫我窥着端倪。”
薛蟠奇道:“什么事?”
宝钗悠悠一叹:“我二哥生性格格不入,看上去一团热火,其实是个透心凉的人物。咱们处了这么长时间,你见他与别的什么人走的稍近了?就是那什么冯大爷,席公子,又是朋友又是同年的,恨不能长在一起,回家了提起他们,照样淡淡的,不见一点真感情在里面。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和哥哥你结为莫逆,生死不离的呢?我一直不解,今天方才有些明白。”
薛蟠不禁问道:“这是因为什么呢?”
宝钗笑道:“哥哥,你也是亘古未有的一个大奇人。平时我二哥在家里高谈阔论,说的那些玄之又玄的道理,我能听懂十之五六,你一个字也不能懂,还是每次都听,听完之后鼓掌喝彩,与有荣焉的,这是为什么呢。”
薛蟠嘿嘿一笑。
宝钗又道:“咱们开的这个厂子,一应的事务,都是二哥亲手定下的,有些简直闻所未闻,毫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