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慎行呐,驸马。”
说罢,松手转身,“去。”
房二被堵上嘴拖出去了,但门还没来得及关。
一阵风吹进来,方才还满脸盛气凌人之相的李漱这会儿却面色煞白,直挺挺的脊背也弯了下去,片刻后,好像是有些站立不稳似的,双手猛地按在桌子边缘,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南苑那边一阵鸡飞狗跳,高阳公主的命令下人们不敢不听,说扔就真的把房二给扔池子里凉快去了,但翠玉没敢多耽搁,急匆匆跑回来之后,就看见屋里头一片漆黑。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孤零零的灯已经灭了,但能看见黑乎乎的屋里有个人站在那,一动不动。
翠玉站在门口不敢说话,方才公主和驸马一番争执她没听清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看着公主现如今这个样子,她觉得有点心疼。
她想把门关上,让公主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但脚下刚一动,就听见里头说话了——
“翠玉,放些热水。”
李漱缓缓抬头,怔怔盯着窗外月光:“我要洗澡。”
……
白雾渺渺飘荡,李漱伸手解开腰带,柔软的衣裳缓缓往下落,昏黄的铜镜里,白花花的身子在水汽中也变得朦胧起来。
肩头还有被捏出来的淤痕,他看着镜子里一丝不挂的自己,身上的每个部位都看的清清楚楚,但越是清楚,心里就越是针扎了似的难受。
这世上,怎么就唯独他一个人是这样子呢?
怎么就他有着这样一个怪异的身体呢?
踏入浴池,被一片温热的水包围着,李漱深呼吸一口,忽然将整个人都往下沉去。
乌黑的长发飘飘荡荡,像个张牙舞爪的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包围过来,将他紧紧束缚在这里。
温水里,他唇角轻轻勾了勾,带着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嘲讽。
世人都以为,父皇宠他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之间脾性相似,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宠爱里藏着的全都是愧疚。
因为将他生成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所以愧疚,想要把荣华富贵都捧到他面前来,试图弥补一二。
但那又有什么用?
他想起了早亡的母妃。那个可怜的女人躺在床上,留着最后一口气,只是为了跟他说上一句:“小十七,你还记得娘给你念过的那首诗吗?你要记住。”
“你叫李漱,明白吗?”
李漱。
不是疏风朗月的李疏。
而是栖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的李漱。
一字之差,他的人生就这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他不能喜欢李疏,他不能像其他兄弟那样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不能策马肆意狂奔,而要乖乖听话换上女子钗裙,被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施以无用的宠爱,然后终日被困于后院之中。
可是,凭什么?
他那时就应当告诉母妃,他更喜欢李疏,他更想被人喊王爷,而不是现在这个惹人厌烦的公主殿下。
或许他母妃的本意是想让他安分一些,就此认命,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便是了,但选什么不好,却偏偏选了那首诗——
栖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
那可是出自曹孟德之口。
“呵……”
水下,李漱的表情忽然间变得凶狠起来。
他猛地从水下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