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多少年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还和自己当初离开的时候一个样子。
他站在阴影处，前方树影婆娑，听着沙沙的风声，回想起在裴家村的一幕一幕，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上来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再想起来过了，就如同裴家村一般，虽是他长大的地方，可既已身入佛门，那些凡尘俗世的记忆便可抛过，力求心无杂念，超脱于世俗之外。
这次重新想起来，倒是让他有种恍若隔世一般的感觉。
说到底，当年他对那次失约，还是耿耿于怀的。
十年了。
他再回想起来，心底仍旧是有些淡淡的怅然，总觉得这便是唯一的不圆满。
修行这些年，他也悟到了不少东西，如此一想，心里觉得仍有遗憾，他便一定要回去一趟了。
即便不为了求得心中全然无憾，也是为了再去瞧瞧他那些俗世中的好友们，如今都过得如何，这才算是真正的了断。
思及此，法海面上忍不住挂上了一抹极淡的笑容，就像是微风吹拂过山川，一瞬便过去了。
……
前往裴家村的路程，他并未寻找任何代步工具，而是极为认真地一步一步往回走，路上也遇到过不少为苦难所困扰的百姓，他也毫不藏私，尽自己努力来帮助他们。
行程虽然是被耽搁了不少日子，可正因为如此，他的名声也在一日比一日传得更远，再往后走，人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喊上一句高僧。
徒步走回去，那样漫长的一条路，他走得越远，心内便越平静。
脚下踏过漫漫长路，也见了大唐江山的各色美景，山川和湖泊，昼与夜都各不相同，吵闹时身旁有虫鸣鸟语跟随，寂静时仿佛整片天地都无声无息。
苦修苦修，修得便是这样一条出世之路，更是让他收获颇多，心中更加多感念。
就在这一路走一路感悟中，不知不觉，裴家村也到了眼前。
正是昼与夜交替之时，地平线处一片温柔光芒，淡淡的橙红色将四周笼罩上一层暖光。
法海缓步往前，路旁已经有人瞧见他走来，又看他模样，不由自主便愣在当场，手上东西掉落在地，都未来得及反应。
他身上披着那层柔光，一步一步，走得格外沉稳，气度非凡，当真如同天界罗汉今朝入凡世，和那供奉在神龛中的菩萨一般，叫人情不自禁便想俯身跪拜。
“这位高僧，是从何处而来？”
法海目光淡淡，见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动作十分谨慎，唇边便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来。
他微微启唇，“贫僧法海，多年未见，裴施主可好？”
裴宁当时一惊，眼神转换格外复杂，要不是被旁边人狠狠一拍，大约还要回不过神来。
清醒过来之后，便是猛地一拍大腿，慌慌张张去推身边的人：“快快快，快去叫人，文德回来了！”
法海看着对面昔日好友这一副急惶惶的模样，唇角笑意便更浓重了些。
……
转瞬已是夜深，听闻当年裴小公子、如今法海禅师回来了之后，裴家村立刻变得热闹无比。
昔日几个好友，现如今也都已经成家立业，留在裴家村的除了裴宁和章俭二人之外，其他人早就已经搬离裴家村，转头去了京城。
以往他们好友相约，多半是要好酒好菜备着，热热闹闹一通才行，但现在他们身份也早已不是原本模样，所以好酒好菜也省了，只是寻了个安静的场所，坐下来，随意聊聊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