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茫然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连带着盘子一起,在轻微的颤抖。
苏试拉过他的手臂欲检查一番,魏知白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闷呼,手中的木盘也不禁脱手,扔在了地上。他的双臂抖得更加厉害,整个身子都跟着抽紧。
他已痛出了眼泪。
尧光山下有一瀑布,这一个月来,知白每天都要站到瀑布下,双手提着木桶平举上一个时辰。
本来双手平举装满水的水桶已经十分不易,又何况是站在瀑布底下,水桶一刻不停地被倾泻而下的水柱冲刷?
那木桶被瀑布冲刷得震荡,魏知白的双臂也似乎在震荡。
但他咬牙坚持了下来。
因为苏试说,单手剑是以整条胳膊作为剑柄,要靠肩的灵活性带动胳膊运剑,他的肩臂不够有力,剑就使得不稳。
他让他用这个法子练习臂膀的力量。
第一天,知白已经觉得筋腱酸痛。一个月来,他只感到双臂一天比一天沉重难举,疼痛仿佛一分一分深至骨髓。
就仿佛双臂在不断地被啃噬着。
如果不用眼睛去看,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否握住了一样东西。他的双手几乎失去了触觉,只剩下了疼痛。
仿佛他握紧双手时,涌出的不是力气,而是痛楚。
苏试显然也已想到。
他若是再坚持个十天半个月,这两条手臂也可以报废了。
苏弑也好,苏试也好,两人都十分擅长学习。
所以,他总是能很快看出魏知白武功的缺陷在哪里。
但不管是苏弑,还是苏试,都没有开馆授课的经验。
该用何种方法弥补缺陷……有时候他根据的是苏弑的经验,有时候无从参考,则完全是心血来潮,想当然耳。
苏试替知白按揉肩臂穴位,魏知白痛得浑身发抖,也咬牙忍住。
苏试便问道:“每天都在瀑布下练臂力吗?”
魏知白道:“嗯。”
“每天都是一个时辰?”
“嗯。”
苏试又问道:“辛苦吗?”
“……”
魏知白点了点头。
苏试从他的尺泽穴按到太渊穴,知白被按得泪眼汪汪。
苏试又问道:“痛苦吗?”
他让魏知白转身,按揉他的肩井穴。
“……”
知白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试道:“痛苦就错了。你要明白两个道理:一、学习任何东西,若想精进,必然是要辛苦的,但绝不会痛苦。二、我虽然武功远高于你,也很懂得怎么练习武术,但那不代表我就很懂得怎么教授。学和教是两种能力,学不好的人一定教不好,但学得好的人却未必一定教的也好。‘教学相长’,无论是‘学’还是‘教’,都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一个过程。
学得痛苦,那一定是方法不对。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方法,一个方法不行,我们可以换另一个。明白吗?”
魏知白抿着唇,点了点头。
苏试不再说什么,继续给他揉背后缓解疼痛的穴位。
其实,他也从魏知白身上学到一个道理。
学生对于老师的感情,有时会超出你的想象。
瀑布下提水,不过是苏试一时兴起,随口提出的一个主意,他也从来没有去检验过知白是否有认真完成,甚至时间久了,他都已将它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