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洲终年如春,春风温柔,美人也温柔,游乐销金之时的滋味更为温柔。
青石板路两旁落着歪斜的木阁,流水潺潺于前方的木桥之下,杨柳岸坐着些逗鸟下棋的长者,负着剑的修士匆匆而过。
行人满身风霜,转过弯入了一间小酒馆。
这酒馆很小,只摆了四张桌子,木地板上落着灰,人也不多,只在最中间的桌子上坐了一只鹤。
说鹤也不像鹤,它通体雪白,只是毛短得很,硬要说,倒像是只秃鸭子裹了层白毛。
在鹤的身前,站着七八个人,排成一列,一个接一个,极为恭敬地走上前去,然后,在那只鹤的头上摸了一把,再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块玉魄。
这只鹤嘴里叼着一个须臾袋,接住玉魄。
小白在心里数着玉魄的数,差不多今天赚了五十多块了,还行,这生意真是一天比一天不好做。
它偏偏头,看见从那扇摇摇欲坠、行将就木的木门外,又走来了两个少年。
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
小白暗叹一声,心里暗叹一声,这黑白双煞俩冤家,看来我今天生意是做不成了。
安却跟着引路蝶踏进酒馆时,看见的便是小白叼着须臾袋,一群人往里边放玉魄。
小白给他发纸鹤时,说它过得极为滋润,让他们也来瞧瞧。
他走到小白身边,听得最后一个修士说了句“多谢鹤大仙,今日能否在繁花塔有所收获,就靠您了。”
还用上了“您”这个字,安却问它:“鹤……大仙?你这是干什么了?”
小白得意洋洋:“山人不可言语。”
安却不说话了,向仍站在门外的叶遥之招了招手,“之之,我们在这里休息会再走吧,不然吃点什么,我好饿啊。”
叶遥之把剑轻轻靠在桌角,坐在了长木椅上:“这都是素月洲的南边了,这里的饭菜……你能吃几分辣?”
安却拿手撑着脸:“一分辣,那就没意思了……”
小白左看右看看,坐不住了,“作为两个残忍欺压老鹤,无情夺走鹤的毛发的恶人,你们不问问老夫的遭遇吗?”
安却笑了笑,他笑时眼睛里仿佛流转着光华,道:“你不是鹤,你是秃毛鸭子。”
小白恶狠狠:“屁,秃毛鸭子能赚这么多钱吗?嗯?”
叶遥之声音凉凉:“秃且肥。”
小白:“……鹤大仙诅咒你们了哦。”
恰此时,又一位修士匆匆闯进来,跑到他们两人一鹤前,鞠了一躬,“还请鹤大仙再助我一把,今晚我必定去繁华塔,有去无回。”
安却被这一声吼给惊了惊,他又看见这位极为粗犷的修士,伸出手,在小白的头上了一把,留下五块玉魄,潇洒而去。
“繁花塔?他们是想借你转运吗?”叶遥之的手指在桌上慢慢地敲着,眼神凝在了木门外的远方。
繁花塔是素月洲最负名望的销金之所,一共七层,第一层是赌场,从一块不值钱的玉魄,到千金难换的寿元,都可以作为赌注。
而第二层,是风月之所,据说揽尽了素月洲内修行阴阳调和之道的美人,或者是想修忘情道的其他修士,当场便可行双修之道。再往上的楼层,则只有少数人知道了。
“老夫福运很甚的,据说摸过我头的人,在繁花塔都赚得盆钵盈满。”小白叹着气,“年少不知钱滋味,如今儿子要再成亲,孙女要买新衣,二姑婆要再飞升,三姨新找了个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