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是汗，他回头吼道：“郎中呢？那郎中怎么还不来？”

    “老爷，是奴才没用，是奴才没用。”张府的奴仆跪在地上，一连磕下好几个头，痛哭流涕道：“柳郎中说公子已是、已是强弩之末，来了也无用，让咱们张府早日备好棺材。”

    “这庸医！”

    张大善人气急，“城里这么多郎中，他柳郎中不行，还有尚郎中、陈郎中，他们人呢？”

    “他们、他们……”奴仆小心翼翼地说：“奴才都去过了，尚郎中一听是张府来的人，就挥手让我们准备后事，城里其余的郎中皆是避而不见。”

    “后事、后事。”张大善人气急攻心，“蹭”的一声站起来，怒气腾腾道：“我儿不会有事的，这些庸医，他们都是庸医！”

    “爹。”床上的青年面色一片死灰，气息微弱，他费力地抓住了张大善人的手，流着泪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是我？”

    他死死盯着张大善人，猛地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我的命生来就贱一些吗？为什么别人可以随心所欲、长命百岁，而我一出生，就被困在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断言活不过弱冠？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甘心！”

    张大善人安抚道：“你不会有事的，寒声，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就要死了。”青年颓然地松开手，满面怨恨道：“爹，你曾请来过一个仙长，他同我讲因果，因果因果，什么因结什么果，可不是都说人死如灯灭吗？为什么上一辈子作的恶，却要我这一辈子来承受？为什么？”

    张大善人颤抖着声音说：“……寒声。”

    他老泪纵横道：“什么狗屁因果。那仙长说你爹我上辈子造福世人，所以这辈子功德加身，逢凶化吉、福寿安康一世，我若真过得有这么平顺，你娘又岂会早早地撒手人寰，你又怎么会受尽病痛折磨？”

    张大善人一顿，哽咽着说：“折磨你就是折磨我，我倒宁愿替你承受这些，让你好过一些啊！”

    青年突然睁开眼，双目晃动着奇异的波光，“爹，此话当真？”

    张大善人答道：“当真。”

    “好、好、好。”青年大笑着说：“爹，既然如此，那就你替我来受苦吧。l

    他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奋力刺下——

    谢厌雪扬手一劈，剑气凛然而至，张大善人与病怏怏的青年却在此刻尽数消失，连同这座院落也化为虚无，唯有一棵几人合抱宽的银杏树伫立于此。

    而这棵银杏树下，坐着一个青年，一身紫衫，肤色病态。

    “恕在下有失远迎。”

    有风掠过，银杏树落下淡金色的扇形叶片，谢厌雪神色淡淡地拂落肩头的飘叶，缓步走至青年身边，望了他一眼，开口道：“张寒声。”

    “仙长果真料事如神。”

    青年一笑，对他识出自己颇是不以为然，张寒声抬手指了指树下的棋盘，“我在这里许久无人对弈，仙长可愿奉陪一局？”

    他恶意一笑，“仙长每被我吃下一子，平阳城内便死一人，我每被仙长吃下一子，平阳城内便复活一人，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