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丕放弃邺城。
你猜苻坚回了句什么?”
她摇头。
“苻坚说,我儿子生死有命,且随他去。”
她愕然。
“只可怜中原百姓,又遭涂炭之灾。”
她唏嘘。
“叔父上奏朝廷,以苻坚新近败丧,应乘有利时机北伐。
桓冲已领兵向关中挺进。
我,也要同道坚、桓石一起,直取涡、颍,经略旧都。”他的拳紧握着。
“八王之乱,中原故土沦丧。衣冠南渡,偏安江南,难道此生只能仓皇北顾?
建武祖狄北伐,收复黄河以南州土,迫使石勒不敢南侵。终因朝廷忌惮,北伐之业受掣肘,祖狄忧愤而死,州土重又沦丧。
咸康庾亮,十万大军北伐,因朝廷犹疑,邾城失陷,庾亮忧闷成疾而亡。
永和五年褚裒,征讨大都督,北伐未果。
永和九年殷浩,北伐失利,被废庶人,流放东阳。
永和十年桓温,三度北伐,不得胜……”
他的声音在耳边盘桓,桐拂心中却如被紧紧攥着,渐渐难以喘息。她猛然想着那一句,庙算有余,良图不果;降龄何促,功败垂成……说得正是谢玄北伐,因遭人掣肘,功败垂成……
“这是……谢太傅的意思?”她挣扎道。
“是,亦是我的夙愿。”他答得极迅速,没有半刻犹豫。
“但你有没有想过……”
他忽然有了笑意,转头看着她,“你在担心我?那不如跟着我,将我看住了。”
“没在与你说笑,”她气结,“北伐的事,朝廷……”
“我也没说笑,”他又将她打断,“你可愿看我收复中原?待我得胜……你再……再回来找你的良人,也不耽误。”
他一时踔厉风发的模样,竟让她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将军!”一声急唤自院外传来,脚步声凌乱。很快那人转入院中,奉上书信,“将军……桓……桓……”竟是说不下去。
谢玄倏而起身,一把夺过书信,展开读了数遍才垂下手,“他也走了。”
“谁?”桐拂跟着起身,他这样子,她未见过,跟着有些心慌。
“桓冲……”他忽地瞪着来人,“为何会这般突然?”
那人不敢抬头,垂首颤声道,“将军淝水一战大捷,军报送去荆州,桓刺史正在山中打猎。闻听此事,欣然高呼,‘群谢年少,大破贼!’
岂知,他之后竟忽染疾,竟致……”
桐拂示意那手下离去,待谢玄面色稍缓,才出声道,“谢小公子,此乃天命,你我左右不得,不如顺之……”
“顺什么顺!”他扭头死死盯着她,“他未做完的,我替他做!”
她心里来回叹了数次,才道,“那……谢小公子保重,待……”
之后的话,没有说完,也委实没有再说出来的必要。
她坐着的马车,紧紧跟在谢玄的北府军后头,一路辘辘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