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油腻腻的触感让马督兄弟惊醒了过来,他在烛光下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简直就如地狱里的魔鬼那样散发着赤色的光芒,他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发出尖利的喊叫,声称有人要谋杀他,还差点用烛台刺伤了一个看护他的修士,修道院的院长匆匆从床榻上爬起来,冲入马督的房间里,马督的房间虽然简陋但足够宽敞,窗户打开着,海风带来了黑暗与凉意。
院长一看马督的情况,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在担任修道院院长之前,也曾是个忙碌的教士,见过无数临终的人,大多人都十分安详与平静,但也有人因为畏惧死亡而不愿意面对任何有关的人与事,他们的结局往往是十分悲哀的。
“天主在召唤您,”院长说,一边大胆地伏下了身体,靠近马督兄弟的耳朵“您要回到他的脚下去,不要恐惧,您只是回家了。”
“别说别说这些愚蠢的话来来欺骗我。”马督兄弟的眼睛危险地向外突出,他的牙齿咯咯作响,院长后退了一步,很显然,若是有什么被马督兄弟咬住了,不变得粉碎是不可能的“我的家在佛罗伦萨。”
“每个人都有一个要回去的家,”院长说“安静,我的兄弟,我要让更多的兄弟来为你诵经,你要忏悔吗马督兄弟,我听着。”
他这样说,马督反而什么都不说了,他仰面望着青黑色的岩石屋顶,看着灰白色的盐水流淌过墙面的痕迹,还有发黑的烛台,他在这里度过了那么多年,他几乎都快忘了在佛罗伦萨的生活了,幸而他还记得自己的仇人每一个名字都曾经在他的牙齿间摩擦过无数回,他不可能再回到佛罗伦萨,也不可能报自己的仇那些该被魔鬼诅咒的,他们倒是飞黄腾达,万事如意,倒是让自己这么一个无辜的好人受了这样多的罪
他不说话,院长也只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就算还要好几个小时才到晨祷的时候,他也难以安眠,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像是被贪婪的魔鬼注视着,身上一阵阵地发寒,他起了身,召唤了他的助手,还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修士,询问了马督兄弟之前的情况,但他们也回想不出什么,就他们看来,马督兄弟已经十分虔诚,“毕竟若翰兄弟就在他的身边,若翰兄弟是那样的有德,又是那样的纯洁,就算是一个真正的恶人,也要被他感动的。”
院长的初衷也在这里,但马督兄弟今天的表现,可不像是一个悔改的人,他的眼睛是那样的凶恶,牙齿间甚至有毒液喷溅出来。
他又询问了若翰兄弟,以及随行的几个修士的情况,也找不出任何可以让他担忧的问题来,若翰与那几个修士都是值得相信的虔诚之人,品德良好,另外,若翰兄弟有着如同参孙圣经中的大力士一般的力气,可以亲身携带着那两本珍贵的经书,保证它们不受损伤。
而就在他们准备散去的时候,一个修士仓皇地跑进来,说马督兄弟快要死了。
这次谁都能看出可怜的马督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他已经虚弱到没有力气阻止人们为他涂抹圣油,抛洒圣水,或者说,他也明白了自己终于要踏上一去不归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