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了很多很多。他讲了充满争吵的家庭,讲了欠下赌债的父母,讲了那辆撞倒他又从他双脚反复碾过的肇事车。
他曾经是学校的骄傲,他被同学们亲切地称为芭蕾舞小王子,可当他从病床上苏醒时,他却失去了一切。
那一年,向猜从天空跌落谷底,他明明是一只可以翱翔天空的天鹅,可他却忘记要如何扇动翅膀。
谈一鸣望着向猜的面庞,很想替他擦擦眼泪,结果却发现落泪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不该贸然送出这份礼物,他更不该挑起男孩惨痛的回忆。
“我转到歌舞专业的时候,其实是有点自暴自弃的。”向猜自嘲地说,“对于无法再跳芭蕾的我来说,歌舞专业好歹和跳舞沾点边,于是,我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它。”
“可是……”向猜支起身子,看向了谈一鸣的双眼,“你让我意识到,原来声音也是可以传递感情的。”
哭的声音,笑的声音,幸福的声音,痛苦的声音。
十七岁的向猜被望青云的声音打动,他每晚听着他的声音入睡,模仿他念台词的语气,幻想自己在舞台上演绎一出出悲欢离合。
是望青云带着当初那个少年走出了人生的困境。他穿上了舞鞋,他参加了比利艾略特的甄选,他落选了,他接受了不完美的自己。
望青云带给了guess第一次怦然心动,在寂寞的岁月里,那可能不算是真正的爱情——但它,是爱情的雏形。
而现在,那枚蛋孵化了。
穿着芭蕾舞鞋的男孩走过了五年光阴。他从少年长成青年,他从自卑长成自信。
他出现在谈一鸣面前,他把自己的一切刨开给他看。
而向猜想要的,不过是——
“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向猜轻声问。他把右脚从已经变凉的水盆里抬起,湿漉漉地,直接踩在了谈一鸣的膝盖上,留下了一道暗色的水印。
向猜说“我没有家人,但是有两三个知己,还有穿废的无数双舞鞋。我谈过恋爱,可是我学不会怎么经营一段感情。我受过伤,不只是脚上的,更多的是心里的。”
向猜又说“我其实很冲动很幼稚,但有时又瞻前顾后的要命。”
向猜最后说“我一点也不好,我根本不是你心中的那只骄傲又优秀的小天鹅。”
而谈一鸣的回答,是捧起他伤痕累累的右脚,郑重地吻了上去。
滚烫的吻,落在向猜的脚尖,又落在他的脚面、脚踝。
他吻着他脚上层叠交错的伤疤,吻着那些被岁月折磨留下的痕迹。
“我爱你。”谈一鸣回答,“我当然爱你,所有的你。”
谈一鸣爱上的,从来不是那只高高飞在天上的小天鹅。
——而是那个即使满身尘土、跌落深渊,仍然向往天空的猜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