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看出了严钧晟的惊讶,旁边,游平朔呵呵一笑,“都是朋友,小严,和森山先生也很久没见了吧?方才阿拉还讲到侬呢,侬可就过来啦,来来来,上里头去吧。”
说着,安抚似的拍拍他肩膀。
严钧晟没吭声,看着对面眼神格外意味深长的森山治,那种许久不见的恶心感觉又缓缓爬上了心头。
就像是手臂上黏了一只满身滑腻腻的蛞蝓一般,恶心到头皮阵阵发麻。
但他面上不显,笑容未变:“请。”
杜长贵没糊弄他,茶室里的的确确坐着华洋二位探长,金发碧眼的安德鲁靠边坐,手里捧着一杯普洱,也不知道他那外国胃是能喝出个什么弯弯绕,装模作样。
至于华探长田肖锋——
严钧晟在心里嗤了一声。
那家伙带着个帽子,愣是把帽子给戴出了千斤重,好像那玩意儿压得他脑袋抬不起来似的,眼神畏畏缩缩,圆润肥胖的脸颊让他看起来像个弥勒佛。
只是弥勒佛做不出那种一挥手杀百人的举动。
想起前段日子那骇人听闻的传言,再看看眼前这个木讷的家伙,还真是看不出来,这懦弱至极田肖锋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
当初得知这位华探长和代表沪上权势之一的游平朔是换帖兄弟,他还觉得诧异,心想游平朔怎么会跟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关系不错,现在再一想,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这世道,哪儿还有什么纯粹的人?
思绪飞转间,他已经落了座,就在游平朔稍靠后那儿,旁边恰巧挨着森山治。
他也乖觉,担了沏茶的伺候活儿,一声不吭听着几人谈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森山治离他很近,话题说到了租界安保工作上,对方手一抬,再落下的时候,不偏不倚,便按在了严钧晟大腿上。
那样明目张胆的动作,在座谁会看不见?
严钧晟面色不动,只是客客气气笑着,给旁边游平朔沏了杯茶。
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茶壶底碰在了桌子边缘,手一抖,冒着热气的茶水便泼在了森山治的手背上。
“嘶——”
严钧晟一惊,皱了眉,慌张起身拿旁边纸巾帮对方擦:“森山先生,您没事儿吧?”
他差点没笑出声。
不过森山治也没发怒,只是拿眼斜他一下,慢悠悠道:“头一次离严先生这么近,倒是能看得更仔细了,严先生啊,还真是生了一张很标致的脸蛋呢。”
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没动手没动脚,嘴皮子上下一碰,便把轻佻狎昵的态度赤裸裸呈现在众人面前。
严钧晟恍若未觉,似乎完全没听出来对方蔑视的态度,只是十分郑重地道了歉,随即看着自己湿漉漉一片的裤子,瞥了一眼游平朔。
游平朔慢悠悠放下茶杯,也笑:“看侬毛手毛脚的样子,要是把森山先生烫坏了,小心我收拾你呀,听清楚了伐?”
“……实在抱歉。”
“罢了罢了,侬真是扫兴,各位,抱歉啦,游某人得好好批评这小子一顿。”
总算是能出去,游平朔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抽出一支雪茄点燃,把灰掸在严钧晟递过去的烟灰缸里,“讲吧,找我做什么?”
严钧晟抿嘴,“柳家那批货到手了,还有……”
“这些小事,侬自个儿去做不就好啦?还要来找我请示吗?”
严钧晟没管他:“还有,顾家人回来了。”
话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