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抽完,正当严钧晟在思考要不要再点第二根的时候,身后那个嘶哑难听的声音总算是响起了:“严先生,真的出来透气,还是在等我?”
转过头,他不咸不淡瞥了一眼来人,扬起了一个虚伪的笑容:“森山先生怎么出来了。”
“当然是和严先生一样……”
森山治的眼神就像是一条毒蛇一般,阴冷,又叫人浑身难受,“出来透透气。”
严钧晟总觉得这个小矮子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邪劲儿,那种斜眼看人时的神情,总是叫人心里直发毛,就好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盯上了似的,特邪乎。
还有他讲话时候的那个声音,嘶哑难听,压低声音倒还觉得好一些,可是一旦抬高音调,那简直就如同是缺了角的唢呐一般刺耳,可能是因为这家伙是前些年刚从战场上下来,喉咙曾经被一颗子弹擦破伤到了声带导致的吧。
森山叼着一支烟,斜眼看他,等着火起,才慢悠悠吸了一口气,“当初在南京与严先生别过,鄙人可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和先生重逢,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年,严先生怎么不在南京继续待了?可叫我好找。”
“时局太乱,不好发展,正巧游大爷愿意提携,到沪发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严钧晟眯眼一笑,“多谢森山先生惦记,严某人真是受宠若惊呐。”
路灯昏黄,霓虹灯将夜色映衬得无比迷离,旁边衣裳单薄的小报童耷拉着脑袋路过,包里还装着一堆没卖完的晨报,想来这生意不好做的话都落到一个卖报人身上去了。
严钧晟半垂着眼,弹过去一块银元,“小子,拿张报纸看看。”
旁边森山治瞧着,忍不住哼了一声:“严先生真是好心。”
“日行一善,积累福报。”
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的小报童欢欢喜喜卷了报纸给他,手里捏着一块银元,有些忐忑,他先摆摆手:“不用找,拿去花吧。”
报童又惊又喜,连连鞠躬:“谢谢先生,谢谢大善人!”
森山又耐不住寂寞:“瞧瞧,严先生还真是有钱又心善。”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别扭的劲儿,分明是夸人的话,却被他那个七拐八绕的语调说得像是在讽刺人。
严钧晟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仍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靠在墙边随手翻报纸看。
现如今这时局下,还能有什么消息可登?不是今天这边打起来了,就是明天那边准备开打,正当中的黑体字印的触目惊心,玩笔杆子的文人恨不得把把报纸当做收音机,在上头写的一行一句几乎声嘶力竭,仿佛本人就站在你面前冲着你大声宣扬一般。
严钧晟一目十行,漫不经心道:“森山先生现在还记恨严某人呢?”
“记恨?严先生这话可真是说得巧妙……你们中国不是有个词语叫做,小肚鸡肠?难道严先生觉得鄙人就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吗?”
“难道,您不是吗?”
“严先生,鄙人是真心想和先生和平相处,又何必要每次都搞得这么僵呢?您这个样子,反倒是让我觉得您是在记恨我当初的无礼行径才对——”
说着,森山忽然微微弯腰:“既然严先生介意,那鄙人就在此郑重向先生道个歉,当年在南京的所作所为,实属无奈,还请先生千万原谅。而且,鄙人听说严先生不是和柳家有着深仇大恨,关系已经是势同水火了吗?”
严钧晟一顿,目光落在了报纸边缘处的一则寻人启事上。
“舍弟冯闵于民国二十四年十月十一日傍晚二十一时许,从东园路乘坐三轮车外出前往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