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板是个老票友,上哪儿都缺不得哼上几段。
这还没到跟前呢,听着帘子后头有人在哼《思凡》的调调,一下子就让人辨认出了他的声音。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严钧晟似笑非笑地靠在门边,“白老板?”
里头声音顿了顿,片刻后,就像是没听见他声音一般,又继续唱:“……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然后才收了腔,“哟,是严二爷来啦?”
帘子一掀,一个白面团子似的中年人露了面,笑着的表情假到极致,就好像是套了张面具似的,还是那种极为不合适的面具。
严钧晟略微收敛了表情。
他记忆里的白老板还停留在几年前,那个时候,对方体型还是偏瘦,眉清目秀的模样,看上去并不显年龄。
但这才过去几年,人就已经这个样子了吗?
“上次一别,已有四年未见了吧,今时不同往日啊严二爷,瞧您这威风凛凛的模样,我这猛地看过去,还真是有点不敢认了呢。”
“彼此彼此。”严钧晟侧身,“白老板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嗬!我哪儿敢不让严二爷坐?来来来,进来吧。”
严钧晟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就进了屋,但进去之后他瞧见桌旁还坐着一个人,身上穿着月白色的长衫,模样十分斯文,忍不住就愣了一瞬。
无他,只是因为那人的模样实在是和某位老相识实在是太像,像到他一晃神,还以为是本人在场。
白林秋施施然在对面坐下,摆摆手:“兰茵,还不快些给咱大名鼎鼎的严二爷倒酒?”
“哎。”
清澈的酒液哗啦啦入了酒杯,严钧晟瞧着对面白林秋那带着阴郁的眼神,再看看那名叫兰茵的少年,过了会儿,才轻笑一声:“白老板还真是痴情。”
白林秋哼了一声:“倒不是痴情——人老了,总是忘不掉从前的事儿,那些事儿也老是在脑子里反反复复打着转,想想也觉得不是滋味,可不就得再寻个盼头来嘛。”
“您倒是不怕身旁这位听见了,再吃您的醋。”
“会吗?”
白林秋呵呵笑了,伸手在兰茵小臂上拍了拍,“吃醋没有?”
兰茵垂眸,面上表情仍旧是淡淡的:“白老板愿意捧着,那是兰茵三世修来的福气,讲什么吃醋,掉价。”
白林秋这便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摆摆手:“你先出去吧,严二爷好不容易回来,我得跟他好好叙叙旧呢。”
等着兰茵出去,白林秋这才转头过来,拿了酒杯自己喝,也不说跟他碰一个。
严钧晟瞧着,知道这位是记恨,表面的客气都不愿做太多。
想着,他又觉得好笑。
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地位一天天上去了,招惹的是非也越来越多,而且个个都不是什么轻易能打发掉的人物,就比如顾家,比如森山治,以及面前这位在南京出任商会副会长的白林秋白老板。
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惹祸的天赋,不然也不至于一天天的总是有人在背后惦记着他。
而得罪了白林秋和森山治的原因,其实是出在同一件事上。
当年,他在南京打拼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被逐出家门的柳之意。
那个时候,柳之意和柳老爷子闹翻,一气之下连姓都不想再用,就那么两手空空地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