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他的嘴形辨认出那后头跟着的该是“逃”两个字。

    逃开玩笑。他怎么会逃开这死傻子。

    余一彬拽起那人往外拖，好不容易终于把人拖出了半截来。

    胜利就在眼前。

    他们都会活着。活着一定会活着一定可以一起活很久。

    而后，就在他的眼前。

    子弹穿过了这傻子的脑袋，带出了红的血，白的脑浆。

    “砰砰”连着两枪。

    他听不见别的声音。他捂住傻子被打穿的脑袋。他看着那双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的眼睛，那黑色的瞳孔失去了光彩。

    那一瞬间，他并没有任何感觉，一切仿佛停滞了般。面前的人睁着眼睛，摔断了骨头的身体血肉模糊，没有了呼吸。

    他定定地看着，并不知道自己满面血泪，涕泗不辨，丑态毕露，是这最爱整洁的傻子最讨厌的。

    直到，车子轰隆爆炸。

    余一彬被震飞出了好几米，飞到半空中，脖子往后一折，几乎要被惯性掰断，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那火焰里懒惰的、连呼吸都懒得呼吸了、眼睛都不眨一下了的，就躺在车里像个断线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的傻子。

    恍惚间，他见得那具身体里逐渐冒出一个月白色透明状的人来。那人飘到他的眼前，抚过他的脸颊。

    “一彬。”

    这是余一彬最后一次听到这人叫他的名字。

    这几近透明的灵魂包裹住他。他能感受到冰凉的触感，能闻到熟悉的气息，而后一切在他被温柔地放到地上后，倏地消散开。那白色的魂魄化成星星点点的碎片，扬在天空里，逐渐消失。

    最痛苦的是，他甚至连伸手去抓的力气也没有，只得仰面躺着，眼睁睁地流眼泪。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可以看见灵了。

    人活着有成千上万种活法，人死了到最后都一个样。

    身死魂灭。

    余一彬二十岁生日前一天，失去了占了他人生记忆一半长的，没有彼此离开超过一年的，他还来不及说出爱或者喜欢或者感谢，只管着吐槽毒舌互怼怼上天的人。

    当你魂飞魄散，我什么都没有做。

    这份悔意像噩梦，占据了余一彬接下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