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二十里路来了,断没有就这样空手回去的道理,夏苗道:“还请营长大人允许小生去看一看,也好回去有个交待。”
外面热得人站着不动都流汗,黄土垒成的平房里却阴气逼人,大白天里也得点着灯,里面的味道比奴隶身上浓烈得多,也复杂得多。偏偏最里面的那一间才是伤员住的,一路走过去几欲做呕。
夏苗站在门口,以袖掩鼻,借着昏黄的油灯,只见房里没有床,地上铺着稻草,横七竖八躺着几个病号。令人奇怪的是他们都挤在角落里,靠墙方圆一丈却空荡荡的只有一人。
他光着膀子,四仰八叉正睡得香,左腿上缠着一圈纱布,似乎能看到渗出血来。
夏苗的视力不济,看不太清,问道:“那人怎么回事?为何只有他一人特别对待?”
“是这样,前两天挖山挖得狠了,山体塌方。有一个人被石头压住双腿,压的角度太过刁钻,没法用铁棍撬走,只能以人力抬起,而且只有一处着力点。整个营地里就只有他一身神力,把石头抬了起来,救了别人一命,自己却受了伤。所有奴隶都佩服他,自愿给他优待,在他伤好之前替代他的工作。于我们来说,只要别闹出事端就行,便没有过问。”
这个倒有几分意思!夏苗的眉毛挑了挑:“敢问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营长道:“这不前线打了胜仗,他是从陈国抓来的。听说是在一个小村庄,不过他言语很是粗鄙,说不定是村子里的破落户。”
练了几年,夏苗还以为自己的功夫不错,结果却只能对付几个女人,连胡安峰都不是对手,差点吃了大亏。现在又成了当家的,可三姨娘母女一句不合照样敢上手打将起来,身边只有鹂儿和小元子两个小孩是不管用的,正需要一个强壮的奴才挡在前面。他是不是破落户倒不打紧,只要进了府,夏苗有自信给乡下人立规矩。
夏苗眯起眼:“把他带出来,让我问一问。”
“喂,阿茂,醒醒!”营长高声叫道。
旁边醒着的奴隶忙凑过去轻轻把他推醒。
夏苗实在是没法在里面呆了,走出平房,在树下深深吸了几口气。
没一会儿,营长便带着一个篷头垢面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腿受了伤,有点跛,却仍然比胖营长高了一个头。他的头发披散开,胡髭拉茬,全身肌肉虬结,象是个粗野的匈奴人。
等走得近了,夏苗才看到他那古铜色的胸前好几处触目惊心的伤疤,尤其心口偏左凹陷进蚕豆大小一块,定是险些丧了命。很久没刮胡子,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是那双漆黑的眼深邃又闪亮,象是一个灵魂躲在窗后,透过虚掩的窗帘朝外张望。
“你就是阿茂?”夏苗对上一眼便下意识闪开,旋即又好强地迎了上去。她也觉得好笑,是他太过强壮,强得让人害怕,可自己毕竟是主子,凭什么在一个奴隶面前露了怯?
阿茂从头发里抓出一只跳蚤,指尖轻轻掐了一下,又弹开:“是,就是我。扰人清梦,你这个女人好生没有道理!”
女人?夏苗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看了眼胖营长,他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吃惊,敢情女扮男装都白忙活了,她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道:“我的问话须得老实回答,答得好自然有你的好处。”
那双黑眼睛漫不经心地东看西看:“你先说说有什么好处?”
经过老祖宗多年的栽培,夏苗察颜观色的本事非同一般,感觉他并不象那些奴隶一样急着脱离苦海,